第(1/3)页 罗浩沉默。 当医生不能共情,这是刚到临床的时候无数前辈就给罗浩讲过的。 如果把自己代入进去的话,怕是没几年人就得抑郁。 可这次的情况和从前不一样。 罗浩虽然不愿意来急诊,但也见过很多抢救失败,患者死亡,患者家属在外嚎啕大哭的场面。 有人哭的悲痛欲绝;有人瘫软,站都站不起来;有人直接晕死过去;有人只有哭声,没有眼泪。 种种情况罗浩都见过,但外面那个抱着最小的妹妹,抿着嘴唇的倔强女孩,罗浩却没见过。 她就像是风雪里的一只小兽,孤独、倔强、坚强。 罗浩沉默,转身,打开门。 女孩抱着最小的妹妹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罗浩打开门,和小女孩对视。 她没哭没闹,只是安静的看着罗浩。 一只手抱着最小的妹妹,另外一只手把剩下的三个弟弟、妹妹拢在怀里,对外界充满了警惕。 罗浩回手关门,没和小女孩说话。 小女孩也没问罗浩,目光交错。 “小罗,患者收入院了,那面说有时间一起吃饭。”冯子轩乐呵呵的迎上来。 金丝眼镜已经带着患者去住院,冯子轩没跟着。 “嗯。”罗浩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冷。 “怎么了?”冯子轩奇怪。 罗浩沉默,外出走,等离开急诊科的走廊,罗浩没在医院院部里穿行,而是走出大门。 秋后的阳光很好,暖洋洋的。 冯子轩觉得罗浩的情绪有些怪异,他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更奇怪。 做医生的什么没见过?罗浩虽然年轻,临床经验可不少,甚至可以说临床经验丰富。 平时罗浩情绪平稳,也不是太过于感性、文艺的那种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之间就情绪低落了呢。 罗浩站稳,简单讲了讲发生的事儿。 “哦,是这样啊。”冯子轩沉吟。 罗浩回头看着冯子轩的眼睛,冯子轩想了想,“你去忙吧,等完事,我和市里面联系。福利院那咱们有联系,我和他们院长算熟悉。” “每年都有被遗弃的孩子?” “一年两三个,不多不少,都送福利院。”冯子轩道,“逢年过节,福利院我是要去看的。他们那面的人来看病,也是vip。” 这句话听起来很平常,但在罗浩听来有些心酸。 不打通每一个关卡,被遗弃的孩子就没地儿去,很多工作都无法被人看见,在沉默的角落里,冯子轩却没有忘。 “那麻烦冯处长了。”罗浩微微弯腰,鞠躬,对冯子轩表达自己的恭敬。 “小罗,类似的事情在医院里不少见,很多事儿都是命。你这?” 罗浩摇摇头,“我见过很多情况,但那个小女孩像是小兽一样的眼神让我有些感触。” “哦,别想太多,这面交给我,你忙你的去。”冯子轩笑道,“等忙完了,我跟你汇报。” “……”罗浩无可奈何的看着冯子轩,这也太熟了一些吧。 “害,医院就是生死离别的地儿。和殡仪馆还不一样,去殡仪馆的人都有心理准备,医院么,你知道的。下班有空么?” “哦?” “竹子不是有孩子了么,好几天没去看了,心里想得慌。叫什么来着?竹大,广告牌子铺天盖地,声势是真大。” “好,下班一起去。”罗浩干干巴巴的笑了笑。 冯子轩能感受到罗浩的情绪有些低落,他之前一直把罗浩当成一名深藏不露的老医生来看待,早都忘记了罗浩的年龄。 看来还是年轻,冯子轩心里想到。 “小罗,我当年还在临床的时候管过这么一个患者。”冯子轩随便找了个地儿坐下,想了想,脱掉白服。 “来根烟抽。” 罗浩摸出烟,手腕一抖,一根烟“跳”出来。 “你不抽?” “我很少抽,先不了。”罗浩给冯子轩把烟点燃。 冯子轩美美的抽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浑圆浑圆的,一看当年也是老烟枪。 “那是我管的一个患者,阑尾切除术,手术术后两天,已经排气能喝粥了。” “有一天我查房,和患者聊一会,他爸问他想吃什么。小伙子犹豫了半天,说想吃水果。” “当时我看他爸的表情就变了,很为难,有些尴尬,你懂的。” 罗浩点了点头,眼前已经有了画面。 “再往后,过了一会,我看见他爸从外面回来,手里拿着俩柿子。就俩,一手一个。” 罗浩叹了口气。 “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已经很罕见了,早二十多年,这种情况到处都是。还是得发展,发展才是硬道理。” 冯子轩劝慰道。 虽然他劝的内容和眼前那几个孩子没什么关系,但内在逻辑罗浩是懂的。 “既然说起来,还有一件事。当时我在华西进修,送过来一个年轻人双下肢肿胀,绿皮火车综合症。” 所谓绿皮火车综合症并没普遍的说法,是临床叫的人多了,约定俗成。 简单讲就是站的时间太长,而且人挤人,没有活动空间,导致局部血液回流障碍出现的情况。 但这些年随着高铁铺开,类似的患者也越来越少,年轻医生不懂这病。 所以罗浩每次看有人说什么高铁把回家的味道改变了,就觉得那些人都该塞进绿皮火车站三四十个小时,让他们真正感受一下什么是回家的味道。 “你听说过么?” “嗯,听老板们讲过。”罗浩点了点头,“前些年只有绿皮火车的时候,大家都站着,想上趟厕所都不行,厕所里都是人,有些人干脆直接尿裤子。” “呵呵,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冯子轩有些惊讶。 “听老板们说起过,站的时间长了,双下肢血液回流有问题,会出现血栓。严重的……当时出现这种情况就要截肢,没别的好办法。” “嗯,当时我接的患者,在华西急诊科。小伙子拉着我的手问——我就200多块钱,能治几天?差不多就行,他还得打工挣钱。” “当时我的心难受的要碎了,患者眼睛里带着光,也不知道是哭了还是想着打工的事儿。” “这些年类似的患者可是不多见了。老刘被判的时候,我是很不开心的,不过老刘干的事儿遭人恨,魔都几十公里的磁悬浮都上了,他另辟蹊径,砸了多少锅、多少碗。” 冯子轩开始岔开话题,说点别的,分散罗浩的注意力。 “是,我也遇到过一个类似的患者。和钱主任去医联体做手术,那时候刚有医联体,挺新鲜的。我碰到一个外伤的患者,倒不重,休息一段时间就好。” “当时工人看着身边的小队长,或者是包工头之类的。那人犹豫了一会,说那你下午就别干了。”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