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反腐司,不是一蹴而就,这个衙门没有正式挂牌之前,其实一直以海瑞带领素衣御史反腐而存在,海瑞和素衣御史们办案,也不是单打独斗,而是借调北镇抚司缇骑稽查。 之前之所以不挂牌,是因为朝里有个大贪官王崇古,反腐司成立,这个大贪官查不查?怎么查? 别的明公都是小问题,还能用皇恩浩荡、赏赐恩厚平账,王崇古在宣大长城上贪了足足五十万银,经年累月,贪了足足两百多万银,这个帐实在是太大了,根本没法平账。 反腐司名义上不存在,但实际存在,现在是都察院上奏,正式确定反腐司规制。 反腐司御史和反腐司指挥使平级,反腐指挥使直接对皇帝本人负责,第一任反腐指挥使由提刑指挥使陈末任职。 朱翊钧犹豫的原因也很简单,这玩意儿很容易失控,很快变成契卡,也就是全苏维埃肃反委员会,职能很容易就会从反腐这单一职能,快速变成在全国范围内,对所有官吏进行政治审查的工具。 张居正对反腐司事,表达了自己的高度赞同,在廷议中,张居正的意见,表明了他已经想好了,要用反腐司对官吏,进行忠诚度检测了。 朱翊钧本人是允许一些不忠诚的现象存在的,比如此时在朝中的刑部左侍郎周良寅,他本身是个贱儒出身,在辽东种了十年地,带着百姓战天斗地,和水泡子斗了足足十年才换取了忠诚的机会。 周良寅腿上密密麻麻,全都是蚂蟥吸出来的伤口。 让皇帝犹豫的第二个原因,是由凌云翼作为内阁次辅,主抓反腐。 凌云翼这个人很简单,杀无赦,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发现问题真的很难解决,解决搞出问题的人,是最简单有效的策略,让凌云翼抓反腐,职能快速扩张,是显而易见的事儿。 第三个原因,则是在地方,反腐司要调用稽税院、稽税房的稽税缇骑办案,一班人马,两套牌子。 稽税院的职能和反腐司混淆到一起去,不利于稽税院的长久,稽税院之所以能够获得普遍的认同,是因为稽税院只稽税,甚至造反事,只要不惹到稽税缇骑,稽税缇骑都不管。 “朕原来的想法是,都察院总宪入阁,主抓反腐内务,反腐司不隶属于北镇抚司,而是隶属于都察院,在地方上不借助稽税院,但,这样一来,反腐司就和本身的都察院监察职能冲突了,等于白设。”朱翊钧回答了冯保的问题,他对这件事,还是不认可。 “那反腐司和地方衙门官吏和光同尘,就是必然了。”冯保谨慎的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内阁增加一个都察院大学士,并不能有效的反腐。 不隶属于北镇抚司,这就不是个政治部门,而是一个法司。 “侦缉事权和审问权,还是要分开,反腐司可以查案,但反腐司只能查案,不能处置,处置仍交给都察院弹劾定罪。”朱翊钧改变了自己的主意,反腐司非常有必要隶属于北镇抚司,但如何处置案犯,还是要过堂。 侦缉事和审判都归反腐司,这个衙门的职责一定会变成对内肃反。 张居正告诉过大明皇帝,制度设计第一步就是确定权力边界,最好是单一职能,只要扩大职能就会失控。 但张居正、凌云翼、陆光祖等人在反腐司制度设计中,明显违背了这一条。 “陛下圣明。”冯保也觉得都察院提议的反腐司制度,权力有点太大了。 “地方上,不能让反腐司调动稽税院缇骑,但是再养一批反腐缇骑,这就会造成极大的冗员,这不是朕想看到的,朕已经在竭尽全力的控制稽税缇骑的规模了。”朱翊钧的手指在桌上不停的敲动。 冗员,代表着镇抚司这个特务机构在地方上的巨大膨胀,到不可控的时候,只能挥下屠刀了。 “那谁还怕反腐司?”冯保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在他看来,还有一个问题,皇帝必须要知道,那就是:暴力部门要有暴力。 否则这衙门口,除了多点人吃皇粮,没什么用处,都是经年老吏,都是老油条,谁怕你一个逞口舌之利的朝廷命官?谁还不是个朝廷命官! “派出制如何?”朱翊钧坐直了身子说道:“地方反腐司局处,提领各巡检司巡检,必要时可以调动巡检、巡检司弓兵办案,如果地方衙门无法处置,则由素衣御史带缇骑派出办案。” 朱翊钧给出了一套折中的办法,巡检司、巡检司弓兵,也是暴力,巡检司主要职能是剿匪和处理野兽,弓兵们配有复合弩。 反腐司可以调动巡检和弓兵,手里有一定的暴力,如果案子太大地方搞不定,那就由京师反腐司派出素衣御史和缇骑。 其实这套派出制,是当初稽税院的构想,但稽税院兹事体大,为了防止稽税院和地方和光同尘,最终全都由稽税缇骑直接对皇帝负责了。 “陛下圣明。”冯保仔细想了想,派出制,或许是不增加冗员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 而且稽税缇骑还可以对反腐司反腐御史们进行监察,权力一旦失去了监察,则代表着权力无限大,没人能监察皇帝,所以皇帝的权力无限大。 反腐司和稽税院互相监察,极大程度上避免了权力的任性。 冯保和皇帝讨论到这里的时候,其实问题就很清楚了,稽税和反腐哪个重要?皇帝陛下的答案是稽税,而元辅、次辅的答案是:没有不忠者,更重要。 元辅次辅搞反腐司目的,根本不是为了反腐,是为了进行忠诚度审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掩饰这一目的。 “你让徐爵去趟全楚会馆,和游守礼说一下,这恩情叙事朕不反对,但绝对不能做的过火了,反腐就反腐,不要节外生枝。”朱翊钧让徐爵跑一趟,通过这个渠道,传递圣意。 “臣遵旨。”冯保俯首领命。 徐爵到全楚会馆的时候,凌云翼就在全楚会馆,王崇古做了次辅后,从来没来过全楚会馆,凌云翼这三个月就来了两次。 “陛下尚节俭,臣工贪腐自然不忠,失节看情节是否严重,如不必斩首,则送辽东、黑龙江畔垦荒。”凌云翼再次陈述了自己的态度,他支持反腐司甚至要自己领着这份差事,就是为了大清洗,砍头、流放黑龙江垦荒。 黑龙江两岸,一年有六个月的冬天,冻得要死,连去辽东垦荒的农户都不乐意前往。 “善。”张居正十分认可。 反腐司不事反腐,而是以反腐的名义剔除不忠者,内部肃反。 游守礼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张居正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声,张居正面色不变,听完后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清楚了圣意。 张居正无奈的说道:“陛下的意见很明确了,反腐就是反腐。” 有的时候不是张居正不够激进,是皇帝做事总是很有原则,再一再二不再三,陛下宽仁?五大案,一个案子比一个大,杀的人一个案子比一个多,比太祖高皇帝还多一个案子,可陛下却总是愿意给两次机会。 “人无信不立,陛下言而有信。”张居正的面色复杂,他培养出了个好皇帝,言出必践,从不打折扣,张居正把圣上的打算详细的告知了凌云翼。 陛下这套办法,围绕的核心就是,反腐就是反腐。 “这…”凌云翼颇为惊讶,有些无奈的摇头说道:“世路窄狭,人心叵测,大道既远,人情万端,熙熙攘攘,都为利来;蚩蚩蠢蠢,皆纳祸去。”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