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一章 守住这万家灯火明-《朕真的不务正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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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兄真的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朱翊镠说着说着,又有点想家了,甚至露出了代表着软弱的委屈。

    他想回去看看母亲,看看皇兄,看看自己的孩子们,跟他们讲讲太平洋彼岸的故事,但隔着一个太平洋,金山国事,千头万绪,短时间内他回不去。

    皇帝陛下脾气很好?骆尚志不置可否,可能在潞王眼里,陛下脾气真的很好。

    五年平定墨西哥,拿走墨西哥矿群,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做不得真,就是给军功爵名田宅制度一个合理性,竖立一个敌人,而后围绕着这个敌人构建共识。

    画大饼,讲故事,自古就不稀奇,大秦就讲东出叙事,维持军功爵名田宅制度的执行。

    朱翊镠写好了金山国事疏,骆尚志也写好了自己的奏疏,大明环太商船离开的时候,奏疏一起送往了大明。

    奏疏抵达大明的时候,已经是万历二十年的新年。

    京师一片喜气洋洋,而皇帝陛下照例没有参加鳌山灯火,他也没有忙碌到过年也要上磨的地步,所以带着朱常治、朱常潮二人,去了太白楼看年戏。

    大明京师的繁华,让人目不暇接,过年这十七日不设宵禁,已经入了夜,依旧是人潮涌动,天空的烟花总是忽然腾起,朗朗星空、烟花之下,是孩童放的盏盏花灯。

    一个个女子戴着撩纱,行走在街上,出了胭脂铺,又进了成衣坊;

    人潮汹涌,孩子们在街头巷尾的奔跑,总是引起父母的阵阵训斥;

    酒家灯火通明,楼阁内,琵琶女的身形若隐若现,坐在车里,依旧能听到弹奏的是《诉衷情》。

    转朱楼,近曲塘,美人奏琴,是谁家玉指冰弦,动晚凉?

    韵泠泠,似鹤翔,诉尽宫商,直教人魄散魂飞,错认作,广寒仙唱。

    朱常治和朱常潮两兄弟,看着车窗外,小声的说着话,朱翊钧则看着窗外出神。

    每一次朱翊钧感觉到疲惫时,走出皇宫,看到了这人间,所有的疲惫都会一扫而空,他要做的事儿,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守住这万家灯火明。

    今天这次出门,并没有公务缠身,也不是来太白楼听读书人们聚谈,他就是单纯的出来过个年。

    车驾到了太白楼,无人打扰,大将军府的招牌是真的好用,拦了所有叨扰的人,朱翊钧也乐的清净。

    太白楼年戏,算是这几年在京师过年不得不看的大戏。

    朱翊钧不喜欢听戏,所以楼下连连叫好,他在包厢里,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觉得吵闹,他就是心血来潮出来游玩,等真的走了出来,又觉得无趣,简单赏了点银子,祸害了下大将军的名声。

    京师人人都知道,大将军府出了个大将军都管不住的纨绔黄公子。

    朱翊钧觉得无趣,原因倒是简单,京师第二纨绔王谦跑到松江府做官去了,朱翊钧这个第一纨绔,做什么都缺了个捧哏,便无聊了起来。

    这一无聊,时间就过得很慢,他赶在了亥时人定之前,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宫中。

    “皇后那边如何了?”朱翊钧问起了王夭灼,这几日有了胎动,王夭灼和顾眉生的预产期在一月,这还在过年,肚子里的孩子,已然待不住了。

    “皇后千岁无恙,吴太医说,皇后和庄妃,都在这两日。”冯保笑呵呵的奏闻了情况。

    “嗯。”朱翊钧答应了一声,看了看时间,还早,左右无事,便说道:“拿本世宗实录来看。”

    “陛下,今天过年。”冯保没有应,而是反驳了一句,过年,就什么都不看了。

    “也行。”朱翊钧也没强求,坐在躺椅上,看着窗栏愣愣的发呆。

    没了国事,陛下好像已经,完全无事可做了。

    陛下的这个状态,冯保非常担心,冯保是急在心里,毫无办法。

    陛下正在从朝气蓬勃、春秋鼎盛的少年天子,向着被皇权完全异化的孤家寡人转变,这个转变所有人都束手无策。

    出门去看年戏,也是冯保的安排,他希望这些热闹,能驱散一些异化,但没有任何效果。

    冯保想了想,取了潞王殿下的奏疏说道:“潞王殿下的奏疏下午到了,值守内阁大臣陆光祖,写了浮票,送到了宫里来。”

    腊月二十五休沐到正月初六,奏疏不入宫,但潞王的奏疏除外,这是皇帝早就下过的圣旨。

    朱翊钧来了兴致,看了潞王流水账一样的奏疏,他把这些日子金山国发生的事,都写在了奏疏里。

    主要是一肚子的委屈,朱翊镠也无人可以说,只能写在奏疏里,说与皇帝听了。

    朱翊镠愤怒韩卿德的得寸进尺,更加愤怒金山士族们的无法无天,连陛下都敢诋毁,关键是这些诋毁都是奔着下三路去的,更加无耻了。

    这些个琐碎闲事之外,则是想家。

    朱翊镠问了李太后,问了自己潞王府里的万国美人,还问了两个孩子,当然潞王也没忘记告诉皇帝,他在金山城弄了几个万国美人,让皇兄不必担心,他在金山国过得还好。

    “孩子气。”朱翊钧将奏疏看完,递给了冯保说道:“把潞王给娘亲的信送去慈宁宫。”

    潞王也给李太后写了封信,朱翊钧没有拆开看,而是直接送去了慈宁宫,自从潞王就藩后,李太后生了足足六个月的闷气,才让皇帝仍然照旧,可以在初一十五去拜见。

    朱翊钧也明白了,为何金池总督府拒收流放犯,这些个流放犯到了海外,仍旧不老实,惹是生非,处置起来也比较麻烦。

    金池总督府宁愿要地痞流氓去甩鞭子,都不要这些读过书的士族人家,可见这些人,到哪里都惹人生厌。

    大明皇帝觉得无事可做,盥洗了一番,就潦草的睡下了。

    大明反腐司当红人物,反腐御史徐成楚,觉得非常厌烦,直接在门前挂了‘主家有事,不便见客’的牌子,大门紧闭,连在京师的远方亲朋,都不让上门拜年,无论是谁,一律被挡在了门外。

    徐成楚顶着个大瘤子,被人欺辱的时候,这些个亲朋们无人理会,他中了进士,这些个亲朋突然就出现了。

    徐成楚现在的名声很大,被誉为海瑞第二,反腐司三把大火烧下去,烧的贪官污吏人人惊惧不安,现在反腐司堪称权势滔天,慕名而来的络绎不绝,拜访的人很多。

    他一个人没见,看着那么多的拜帖,立刻回过神来,直接闭门谢客了,只要他开门见客,旁人求而不得的名利双收,唾手可得,但他思来想去,把这些拜帖上的人,都加入了明年反腐的名册。

    徐成楚想:若是这些人没问题,为何要来拜谒自己?那必然是心里有鬼,才来敲门。

    “这刑部右侍郎王篆,为何要递来拜帖,无论是官秩,还是全楚会馆的座次,都该我去拜见他,而不是他拜见我,是收到什么消息了吗?”徐成楚拿着一张拜帖,眼神有些冷厉。

    去年十一月,元辅张居正让徐成楚查一查同为张党门下的王篆,查到了很多的东西。

    和徐成楚完全不同的则是申时行,张居正把全楚会馆让给了申时行,去了宜城侯府过年,这个举动,算是张居正把张党交给了申时行。

    申时行正式成为了张党的党魁,今年是第一年,当然要大肆操办一番,就接连见了很多人,很多申时行都不认识,忙的脚打后脑勺,连年夜饭都没吃一口,有些人面熟,有些人面生,更有些人连见都没见过。

    申时行令人做了个职官书屏,他确定这东西真的有用,至少以后见面,能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防止见面时候,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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