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贾谱,赵兴他们,还在弹劾梁王?”西洱郡,杨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问道。 “是,赵兴、夏靖、陈时节、龙肖、廖如龙,依旧在弹劾梁王,每日一贴,投递四府诸公。”贾谱回复道。 “结果如何。” 贾谱迟疑道:“除了澹台明真的把公文上报陛下,余者皆无人理会。梁王党中,有几名武将十分不满,已经来信我神威军中斥责,让侯爷处理赵兴。” “但仅是表个态度,便没了下文。听说前几天,梁王府的谋士张文松出面,找了中间人与柳天宁交涉,又派人联系了赵兴,似是想化敌为友。” “呵。”杨安不由得笑了一声。“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贾谱也神色复杂。 当初他和杨安,只不过在梁王上台时,投了个反对票。就遭到了梁王党的疯狂攻击。 最后竟导致神威军解散,杨安罢官。 杨安本要封神威侯,结果最后只落得了个博平县侯。 如今赵兴之做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弹劾的折子都投到梁王儿子那里去了,话也是越骂越难听。 结果呢? 梁王党毫无动静,仅是一些武将表了个态度,不痛不痒的。 居然还有人从中斡旋,试图化解赵兴对梁王党的仇恨。 这么一对比,杨安简直要哭晕在厕所。 所以他才感慨,今日不同往日。 不同在哪里? 梁王,不如之前势大了。 一百年前,应元府开拓过半,梁王上台,那时正值景帝对梁王的信任巅峰,而且前面的一百多年改革,梁王也充当了重要角色,军、政、法三界,梁王皆是权柄滔天。 杨安碰上姬明宪,正是对方最巅峰的时期。 杨安无依无靠,仅是得了韩王赏识,而韩王已是半隐退状态,大概就相当于赵兴遇到了田剡差不多。 如今却不一样。 正所谓盛极必衰,景帝的信任先不谈,但他至少没有那么需要姬明宪做事了。 梁王党也同样沉寂了很久,也有新秀封王涌现,比如罗睺王这样的。 赵兴,虽然看似弱小,只不过区区六品,但比他杨安的后台硬多了! 柳天宁背后站着的封王,都是实权封王,而且正值鼎盛。柳天宁本身就是世家大族,根本不是杨安这种出身能比的。 ………… “今时不同往日啊。”九天应元府,四品御史范燕林,拿着赵兴的弹劾文书,不由得感慨,随后丢进了火堆中焚烧。 范是梁王党的人,不过关系并不明显。他手里还有一份私人信件,来自梁王府,里面的内容可以归纳为四个字:不予理会。 “大人,真的不管管啊?这赵兴有越弹越上瘾的趋势,如此下去,别有用心者,会越来越多。”旁边一名礼修道。“最近弹劾王爷的折子都变多了。” “不好管。”范燕林淡淡道。“这赵兴又不是杨安,可以随意拿捏。” “他老师柳天宁十分护短,为了徒弟,便是姬烨公子也差点被他杀了。秦崇文和皇甫松更是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他在十阳洞天中,获得了大批权贵的人情。” “更重要的,他还有【商洛学院】为首的本我派司农支持。” “能修本我派的,至少五品起步!” “这一批人,可以说是朝廷的中坚势力,不可忽视。” “司农掌后勤财政,军需调动,作用也不是杨安这种武夫能比的。”范燕林解释道。 此时柳天宁刚刚上位,这个时候动赵兴,那就等于动柳天宁。 动柳天宁,和动杨安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争斗。 杨安随手就镇压了。 柳天宁可不好搞。 先不说柳天宁背后的兵界封王,就只提司农官。 好不容易有希望出一个本我派的大司农了,岂能容你打压? 范燕林都可以想象得到,那群老家伙绝对会急得跳脚。 欺负老实种田的司农,还想不想打仗了?啊? 要是这群人撂挑子不干,那真就会影响梁王出任平蛮统帅一职了。 景帝看在眼里,恐怕也会重新考虑,小老弟你连司农都安抚不了,如何派你做事? 所以说,杨安可以随便欺负,但赵兴背后的柳天宁,却不行。 孰轻孰重,梁王党是拎得清的。 “有多少折子递到这里来,就烧多少。”范燕林道,“我们在御史台的人,不可轻举妄动。” “是。”谋士点了点头,梁王党在各府御史台,占了不少名额,他们不理会,这事就小很多。 ………… 夏府,英武侯夏弘毅,正在和儿子聊天。 “麟昀,我听说伱最近无事,也学起文官开始奏议了,可有此事?” 夏靖笑道,“父亲,连您都知道了?” “御史台真是轻慢孩儿的意见!” “我一天一道,已经发了十五道弹劾公文。” “您都知道了,他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朝廷赐我这府议大夫的头衔,他们当是摆设不成?太不像话了!” 英武侯夏弘毅淡淡道:“你有自己的想法,这很好。” “父亲英明。”夏靖笑嘻嘻的。 不过英武侯话锋一转:“那为何应元府的张青张大人,说你的公文内容,和元穰侯赵兴一模一样?” “啊?这……”夏靖有些心虚道:“我和元穰侯结为兄弟,此事也是通过气的。” 夏弘毅不慌不忙的从怀中掏出一份公文,打开之后给夏靖看:“你连抄都抄错了,抬头是‘下官夏靖顿首,张大人容禀’,到了末尾,又变成‘下官赵兴再顿首,启张大人足下’。” 夏靖:“……” 此刻的世子,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夏弘毅倒也没多说什么,他在育儿方式上,向来是以鼓励为主:“你若有自己的想法议政,参梁王倒也没什么。” “不过,为父和你说过很多次,为将者,需有独立思考的能力,不偏听、不偏信。如此才能从众多繁杂情报中,把握住战机。” 夏靖收起了嬉皮笑脸,面露思索,片刻后夏靖道:“父亲教训得是,我当重写奏本,务必言之有物,绝不会再抄元穰侯之言。” 夏弘毅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便好。” ………… “赵兴,你弹劾梁王,是为私怨,还是公道?”同一时间,柳天宁也在和赵兴谈话。 “老师,既有私怨,也为公道。”赵兴实话实说。 柳天宁思索了片刻道:“私怨可止,公道当明。” “若无实据,便不必再浪费精力。” 赵兴点了点头:“是。” 柳天宁这话不是在阻止赵兴,不要干这事了。 而是不愿意看到赵兴一直做一件没用的事情。 若是为私怨,已经大半个月了,梁王党这般委曲求全,你有气也该消了。 继续这么骂下去,又没实质性效果,就只会显得自己在犯蠢,而老柳是最讨厌蠢人的。 你要做呢,就去找点梁王党的罪证出来。 柳天宁不会帮赵兴找。 他要找,性质就不一样了。 也不会只抖露一点,而是奔着击倒梁王去的。 柳天宁这人就是不出招则已,一出招,便要致命。 前世他斩人便是这样,之前要么不找上门。 找上门来,基本就是要砍你的脑袋。 十二月下旬,赵兴等人停止弹劾。 一直关注此事的姬尘,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元穰侯这个疯子,终于是消停了。” “先生,你说得对啊,我先前那般,确实是下策,还是先生明智。” 张文松却是思索道:“元穰侯并未收我们送的好处,这里面似乎有所蹊跷。” “能有何蹊跷?”姬尘道,“父王上任,已是旨意,不可更改,柳天宁的监察部,也未针对我们,定是这元穰侯收到警告,知难而退了。” “他年轻气盛,如今我们展现了诚意,他也该消气了。” “至于说不收礼。”姬尘微笑道,“恐是还抹不开面子,哪有前脚刚弹劾完,后脚就收礼的?” “他还年轻,脸皮想必没那么厚。” 张文松点了点头:“公子说得是。” 他也实在想不出,赵兴一昧和梁王府对着干的动机是什么。 眼下赵兴在前线捞战功颇为顺利,梁王党先前为了拉拢柳天宁,还特地发了一些适合赵兴发挥的进阶任务。 一昧和梁王党对干,对赵兴也没好处。 不过,张文松还是有些疑惑:既然这元穰侯不要利益,难道就真是只想博一个虚名? 卖直邀名倒是说得过去,弹劾梁王嘛,多好的名声啊。 不过现在这个时期,似乎也不太对。 你要弹劾,好歹也该梁王真正上位了,做了一些事情,再来挑毛病。 “若是博名,元穰侯也算达到了目的。”张文松道,“希望他到此为止吧。” 姬尘淡淡道,“嗯,若元穰侯还不死心,必会为他的年轻气盛付出代价。” 梁王府看柳天宁面子忍一忍,但也不可能一直忍,否则谁都来踩一脚,还怎么做事? “公子也当向王爷建言,诫告府上的往来官员,让他们收敛一些,勿要给王爷添乱。” “先生说的是,我会劝一劝父亲,也劝一劝其余兄弟,希望老十九他们少添些麻烦。” ………… 赵兴已然确定,之前的战功任务训练,是梁王党在从中卖好。 这种事,也算不上违法乱纪,因为一切都符合流程。 也要赵兴自己做得成,达得到任务要求才行。 当然,这不单只是卖好给赵兴。 后面打青罡战区的时候,已经不止龙肖部、廖如龙部、夏靖部这二十万余人了。 还有虎蛟军、玄甲军等强军一起会师攻打。 他们卖好的对象不仅仅是赵兴,还有其余目标,方便梁王党上台后做事。 不过就是这细微的时间差别,也让赵兴多获了一些战功。 梁王要上任平蛮统帅,单靠他自己的黑龙军也玩不转。还得拉拢一下其余的军队,给点福利才行。这件事,没什么阴谋,只是官场上正常的手段。 确定了这点,赵兴便知道,自己想要脱身并没有大到离谱的程度。 “梁王党不是非要留我下来,也是,我一个六品,卖个好你不领情也就罢了,还一直弹劾,哪会一直这么惯着。” “不过我也确实该下点猛料,如今已是十九年底了,明年便是景新历二十年。”赵兴暗道。 景新历就三十七年,只剩十七年时间,中间还几度休战,再要刨去梁王造反的两年多时间。 中高端战争,并不遥远了。 打一个青罡矿区,便花了一年多,时间可是过得很快。 “梁王的罪证难找,我也不该找他的,但梁王党的罪证,却容易找。” “摊子大了,一地鸡毛,随便找找都能找出一堆来。”赵兴掏出地镜,眼前的名单飞速的流动。 “选人也有讲究,要挑点官职不高,但位置比较重要,最好是名气还比较大的,完成一击必杀。” “转运司这个机构其实不错,但这是柳天宁的工作范围内,我不能妨碍他做事。”赵兴思索着。“不能宰了条小鱼,放过了大鱼。” 赵兴的目光,干脆脱离了南部战区,也脱离了柳天宁的两府转运职权范围去搜人。 地镜不断的滑动,没一会,他就锁定了几个名字。 赵老爷前世,可是专门跟贪官污吏打交道! 因为这个,他没少被柳天宁斩。 要找点被赵老爷记住的好官,不容易。 要找点贪官污吏,那可太简单了。 “就你了,耒阳军主将冀元秋。” 赵兴锁定了一个主要人物,随后咧嘴一笑。 “老兄,这辈子我想做个好人,只能委屈你了。” 冀元秋是耒阳军主将,正五品下的官职。 九天应元府以南,为南部战区。 安平府过江往西南方,为西南战区。 耒阳军便是在西南战区。 要是放之前,八竿子都打不着。 可是赵兴他们打下火魔族战区后,便隔得比较近了,跨过澜江支流,就能到耒阳军的防区。 耒阳军这时还只是个实力一般的次级军团,连洞天驻地都没有。 但在平蛮大战初期阶段,逐渐壮大。 耒阳军主将冀元秋,便是梁王党。 他干过些什么事呢?倒卖战利品、与南蛮交易、让朝廷公派的战船强制报废,再以低价格卖出去吃回扣…… 这里必须重申一下兵界的禁令,那就是不能把战利品卖到别处,只能从武库兑换。 低买高卖的倒卖事情,只能由兵界武库来干。商人是禁止参与的。 赵兴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他上辈子跟着冀元秋干过。 他还知道这人的上家和下家是谁。 “耒阳商会便是冀元秋的下家,不过此时的商会会长是易志文,还没交班给他儿子易志杰。”赵兴思索着。 他前世干这事的时候,和他接洽的是易志杰,而当时的冀元秋,已经是正四品了,越发的肆无忌惮。 这个时候耒阳商会也肯定在干这种事,只不过是规模大小的区别。 “冀元秋官不大,但若被抓,可当个典型来处理,兵界可还没抓过多少走私倒卖的。” “这一整支军队,大半都在违法,耒阳商会也在大发战争财。” “拿这件事攻击梁王党,份量够了。” “要抓证据,也很简单,把耒阳商会的会长一抓,就什么都有了。” “如此想来,我上辈子哪是贪官,分明叫卧底啊!只不过卧得比较久,这一世才转正。”赵老爷如是想道。 ………… 西南战区,洋江城。 此处原是火魔族的城池,原先的名字又长又拗口,被大周占领后,便改名为洋江城。 如今驻扎在洋江城的,便是耒阳军。 洋江城内,城主府中。 “连续一年多的大战,如今终于取得了战果,弟兄们辛苦了,喝!” 一名身穿五阶元光甲的壮汉,端着一口大碗,朝着周围吆喝。 他叫黄朝阳,乃是耒阳军的六品都尉,也是冀元秋的得力干将。 黄朝阳完全就是冀元秋的提线木偶,仗怎么打,打哪里,黄朝阳全听冀元秋在大后方指挥。 为什么?当然是有好处啊。 冀元秋跟黑龙军关系匪浅,耒阳军跟在黑龙军屁股后面做事,妥妥的顺风仗。 对于他们这些弱一些的军队来说,即便是跟在黑龙军身后分到些汤喝,那也足以吃个五饱六饱。 喝了个开场的三杯,黄朝阳便退出宴席,不再和众将士一起,而是来到城主府后方一处花厅。 黄朝阳走进去花厅后,周围的帘幕被拉上,上面还有一些符咒隐藏其中,隔绝偷听。 内部则是早就摆好了更为丰盛的宴席,不过座位却只有三个。 除黄朝阳之外,便是耒阳商会的会长易志文,以及他的儿子易志杰。 “黄将军,恭喜将军旗开得胜,满载而归!”易志文和儿子,也着了甲。 只不过他二人这套装束,颇为花里胡哨,带着南蛮军队的部落风格。 “多谢易会长。”黄朝阳不敢怠慢,弯腰降杯。 因为他是冀元秋的狗,但这位却是冀元秋的合作伙伴。 他一饮而尽,见易志文也喝完,点了点头,这才坐下。 “易会长来时,可还顺利?”黄朝阳小心翼翼的问道。 “放心。”易志文点头道,“我借的是一支奴儿军的名额,下次开战,这支奴儿军就会牺牲。” 奴儿军,是归化的蛮军统称。 大周在进攻的时候,也收俘虏,当初赵兴在火龙关就曾以夏靖的名义,接受了庞光耀的投诚。 庞光耀后来成了正式武将,但他这种待遇,只是个例。 实际上,大周对蛮将、蛮军,颇看不起,主流思想便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归化政策,明确规定,投降的俘虏,编入次籍,不算正式的周民。 之后若有立功者,可酌情转正籍。 但蛮军蛮将,立功条件也相当苛刻,正常大周将士,砍一个人头如果是100战功,那蛮军蛮将,就只有50战功,甚至更低。 若没立功,只投诚过来的? 得两百年后,孕育几代人,完全认可大周,把自己当大周人了,才会获得正籍。 也就是说有资格可以考公、当官,被纳为气运王朝的一部分。 实际的情况是,奴儿军很惨,有好打的仗,轮不到他们打,大周自己的军队都不够分功劳的,怎么会让给投诚的异族? 难打的仗,那就是炮灰先上,死亡率非常的高。 易志文为什么说让黄朝阳放心呢? 因为他冒用的是一支奴儿军的名额,他来过,他回去。 然后下个月,或者不久后,冒用的这支奴儿军将士,必然会死掉。 低品的奴儿军将士,根本不可能被转为阴神,根本不好查。 另外,黄朝阳打下洋江城后,迟迟没有建立神庙,故意拖延了神庙工期。 加上过境的路线都是梁王党的地盘,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易志文在战场上畅通无阻,但他就从来没上过战场的记录。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