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主人薄情。 我被送往中山故地。 姓戚的将军正在那里寻一个颈间戴有玉璧的人,因而轻易就找到了我。 原来玉璧的妙处在此。 这一路南下,乘着小轺进魏营,想起这千磨百折跌宕流离的小半生,忍不住透心酸骨,却不能掉下一滴眼泪来。 初时郁郁不平,后来没了法子,也就想开了。 若这一生注定飘零,何必还自怨自艾,那就靠自己吧,那就想法子在魏王父身边留下。 留得稳稳的,不止为自己,也为腹中的孩子谋一条出路。 何况,主人也并非全然抛弃我。 既要为千机门做事,自然就给了我许多便利。 因了这块玉璧,我顺利地进了魏营,轻易就顶替了“阿磐”。 我这一生,算是个幸运的人,幸运却又十分的不幸。 魏王父风姿举世无双,若能留下实在也不算一桩坏事。 模仿小妹也并不难,我与她朝夕相处多年,熟知她的姿态与神色,何况魏王父不曾见过小妹的眼睛,也就不知小妹真正的样貌,因而模仿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了。 可我不知道,不止主人对她念念不忘,就连魏王父也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我很生气。 又怨又恨。 这辈子难道是我欠她的吗,在云家好吃好喝十五载,说好了什么都紧着我,依着我,到现在什么好事都是她的,怎么全是她的。 私底下,我命她叫我“夫人”,似小时候命她朝我跪拜,叫我“王后娘娘”一样。 这时候的小妹性情与从前并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她眼里心里都还有我这个姐姐。 我命她叫,她便叫了,我朝她撒气,讥她像妓子一样贪恋男欢女爱,她也只是脸色发白,忍气吞声,不敢驳我。 我是姐姐,这么多年的姐姐,我说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为完成主人的命令,我与千机门里应外合。 那夜,千机门策动赵人拖住魏武卒,引得魏王父星夜出营,致使营内空虚,无人防守。 我支开赵媪,抢走扳指,使尽了威逼利诱的法子,把曹姬乔装成小妹,一把大火烧尽魏营,强行把她送去南国田庄。 她不想走,可也不敢反抗。 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这样的法子屡试不爽,我只需用姐姐的身份一压,她什么都得应下。 临走时她说,“夫人,大人说要娶你。” 这话也在我心中生根,发芽,肆意地生长,没有个尽头。 谁还没吃够这乱世的苦,我与她一样也吃尽了这乱世浮萍的苦头啊。 我记得她曾眼里含泪,她说,“你若待他好,他就会待你好。他娶了你,就会给你安稳,会什么都给你,这是旁人都给不了的!” 但若果真如此,那也实在算是个好结局了。 是,我得争一争,争一个好出路,好前程。那夜魏王父回来,抱着曹姬的尸骸痛哭出声。他以为那就是他的阿磐了。我见惯了人心浇漓,不知那样位高权重的人,竟能为一人哭成这样。我心中感怀,却知道这样的机会不是日日都有,得赶紧给腹中的孩子找个名正言顺的父亲,因而趁他伤心醉酒,进帐侍奉。为迷惑帐外的人,我吟叫了半夜。 我是千机门最为出色的细作,曾侍奉主人一段时日,知道该怎么叫才叫得真切。 就盼着这天杀的一生何时能峰回路转,也让我尝一尝命运的甜头。 可他宁愿行亡妻之礼,也不愿娶我,他一夜之间就生出了白发,甚至为了小妹,连仗都不打了。 你们可听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事啊。 史书上没有写,我所处的这政权更迭十分频繁的时代也没有见过。 他对我这个同样也是故人之女的人不闻不问,满世界去寻他的亡妻。 我知道小妹在哪里,却不会告诉他。 我啊,我岂会告诉他。 我一个人在东壁生下了腹中的孩子,没有人质疑孩子的身份。 唉,我对这孩子实在不好。为了示弱,博得魏王父同情,我早早就给他断了奶,没有给他取名字,他比阿砚大一个月,却比阿砚小许多,是我做母亲的对不起他。 我仗着母凭子贵,在东壁以主母自居,对家宰婢仆恩威并施,把他们全都拉拢到我的阵营来。 我自知没有母家可仰仗,因而去找了魏太后,我去见她,她很高兴。 她说,我们以后就是亲姊妹,有什么事她和惠王自然为我撑腰,叫我好好放心。她还应承以后必扶持我儿阿密袭爵,将来长大成人,册封阿密为魏国公侯。 呵,亲姊妹。 我与小妹在一起十五年多,到头来不还是因怨生恨,争得你死我活。 我岂会信她。 不信,不过是互有所图罢了。 怀王五年夏,小妹一回来,就要与我争“东壁夫人”,我用心经营了一年,岂能拱手让人? 我跟小妹闹。我聪明,清醒,理智,一人时分明能独当一面,可也不知何故,在小妹跟前,我就成了旧时的“姐姐”,想永远似小时候一样,她是“小妹”,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只要我闹一闹,她就什么都紧着我,依着我,顺着我。 她从前自己亲口答应的,怎么能忘呢? 是她不守信用。 可她这一年过去,已经成了一个十分有主意的人,小时候的法子,不灵了。 我屡屡生事,屡屡作妖,在一次次的争斗与较量中,渐渐丧失理智。 凭着孩子,凭着“故人之女”与小妹多年的情分,一次次把东壁闹得天翻地覆。 魏王父是个十分重情的人,他待我并不算好,却一次也不曾杀我。 难怪母亲说,玉璧保命。 魏王父远比主人重情。 我好似明白了父亲为何最后弃了怀王,投靠了他。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