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举起酒碗,重重叹了口气,脸上泛起苦涩, “唉,为兄当年何尝不是与你一样,心高气傲,满腔热血。” “一心只想着驰骋沙场,报效君父,博个封妻荫子,光宗耀祖……” “可结果呢?” 他语气陡然激动起来, “自从为兄带兵入京勤王,至今已整整七年过去了,一直在不停地四处奔波。” “随我出川的六千儿郎,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其他的都死在了异域他乡。” “最后连尸骨都不得还家,为兄对不起他们呐” 说着说着,邓玘声音哽咽,眼圈直发红。 他也不再劝酒,只是自顾自地又灌了一大口,疲惫与悲凉之色溢于言表。 而对面的邓阳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位副总兵跑到自己营中大倒苦水,这实在有些出乎他的预料。 邓阳无奈,只好试着安慰道: “兄长不必过于自哀,兄长的努力和战功,朝廷…朝廷都看在眼里,日后肯定不会亏待……” 可他不说话还好,一提到“战功”二字,仿佛瞬间点燃了邓玘压抑的怒火。 邓玘把酒碗狠狠往桌上一顿,溅得酒水撒了一地,进而怒骂道: “狗屁的战功!” “咱们兄弟从四川到京师,从京师再到山东,从山东再到汉中,几乎跑遍了半个大明朝。” “将士们为朝廷流干了血,抛尽了骨,结果换来什么?” “粮饷?没有!” “体恤?更没有!” “朝中那些御史老爷们,动不动就弹劾我纵兵殃民!弹劾我治军无方!” 他双眼布满血丝,喘着粗气, “我他娘的不让他们自己去找食,还能怎么办?”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活活饿死?” “弟兄们想家想得嗷嗷哭,营中怨气冲天,一路上兵变都闹过好几回了!” “我要是再不放他们出去打粮,你信不信他们马上就去投了流寇?!” “他妈的,到时候事情闹大了,朝廷砍的,还不是我邓某人的脑袋?!” 看着邓玘择人欲噬的眼神,邓阳连忙又给他添上酒,低声劝道: “兄长息怒,这话可不能乱说!” “要是被有心人听去,一个‘心存怨望,诽谤朝廷’的罪名下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邓玘被他一提醒,立马清醒了几分,惊出一身冷汗。 他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收敛情绪,转移起了话题: “呃……是极是极。” “为兄有些不胜酒力,胡言乱语了,兄弟莫怪,莫怪。” 他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话锋一转, “说起来,刚才为兄从营门一路走来,见你麾下士卒不仅吃得饱,竟然还有肉食佐餐。” “这可是了不得啊。” “莫非孙巡抚格外开恩,单独给你部拨了粮饷?” “可据我所知,孙巡抚正在关中大力清屯,暂时发不出粮饷。” “兄弟你这粮食……” 听了这话,邓阳心中警铃大作,但他面上却故作轻松地摆了摆手,糊弄道: “唉,没什么。” “不过是靠着秦王府、瑞王府的门路,做点小买卖,贴补点军需罢了。”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可谁知邓玘却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问道: “兄弟可否……说得再仔细些?” “说出来不怕兄弟笑话,我这副总兵,如今都快成了个空架子。” “底下弟兄缺粮少食,根本不听号令,有的甚至还跑出去落草当了山大王!” “兄弟如果真的有门路,能否拉为兄一把?”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让那些还跟着我的老兄弟们,能吃上几顿饱饭,发点饷银度日。” “我这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邓阳听着邓玘这番近乎哀求的话语,心中飞速盘算了起来。 今天这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好好的一个副总兵突然跑到他营中,先是诉苦,接着又打探自己粮饷来源,甚至最后还开口求助。 这究竟是真情流露,还是邓玘的试探? 要知道,自己的粮饷可都是从四川运来的,只不过打着一层通商的幌子罢了。 这可是机密要务。 邓阳看着眼前这位借酒浇愁、满脸风霜的副总兵,心中不断地权衡着利弊。 邓玘的话确实不假,几乎汉中所有明军都知道,他麾下有一部刺头脱营,跑出去做了山大王,不听号令。 那么,有没有可能……顺势将他策反,拉入己方阵营? 这倒是一步险棋,但如果成了,收益也不小。 但邓阳一时间也不敢擅自决断,他深知自己这个位置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 要是按照现在这个局势发展下去,汉王日后必定会北上进入汉中。 只要能帮汉王拿下汉中,自己说不定真能混个公爵、侯爵来做一做。 眼前这个邓玘,说不定真能成为一个助力。 可策反一位副总兵,事关重大,绝非自己可以擅自决断的。 思虑再三后,邓阳还是决定先不表态,一切由交江瀚定夺。 于是,他面露难色,斟酌道: “兄长所言,句句辛酸,小弟听了也是心有戚戚。” “只是……与王府打交道,其中关节复杂,小弟也只是勉强维持本部而已。” “容我再好好想想,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能够助兄长解决燃眉之急,又不至于惹来非议。” 邓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叹了口气: “也罢,是为兄唐突了。” “那……就有劳兄弟费心了。”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