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议和之事,本就不可能一蹴而就,条件可以慢慢谈,不急于一时。” “说不定谈着谈着,就能糊弄过去,为我朝廷大军争取剿灭四川贼寇的宝贵时机。” “只要做好保密工作,免得朝中那些言官大臣们出来搅局,此事就尚有转圜的余地。” “等日后平定了西南,自然也就可以腾出手专心对付东虏了。” 然而,依照大明朝如同筛子般的传统,想让这等大事完全不泄露,无异于痴人说梦。 很快,朝廷正暗中与东虏议和、杨嗣昌通敌卖国之类的流言,不知道就从哪个角落里传了出来,迅速蔓延开来。 朝野上下,瞬间炸开了锅。 尤其是那些以清流自居、擅长道德文章的大臣们,纷纷义愤填膺地站出来表示反对。 御史、给事中等言官们更是如同打了鸡血,弹劾奏疏一封接一封地往宫中送。 他们措辞激烈,怒骂杨嗣昌“通敌卖国”、“其心可诛”,堪比历史上的秦桧之流。 虽然这些人打仗没什么本事,但论起耍嘴皮子、搞道德批判,整个大明朝都没几个人是他们对手。 眼看朝中舆论汹汹,几乎要将自己淹没,杨嗣昌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决定亲自站出来,在朝堂之上向众臣工解释,压下反对的声音。 崇祯十一年五月初三,常朝之上,气氛格外凝重。 待一般政务奏毕,杨嗣昌手持玉笏,出班躬身,朗声道: “陛下,臣有本奏。” “近日朝中于辽东之事议论纷纷,多有不明就里者,妄揣圣意,诋毁国策。” “臣忝居兵部,职司所在,请求据理陈情,以正视听。” 他接着引经据典,发表了一番精心准备的策论。 其核心,便是以天象变化为佐证,试图为“议和”这一敏感话题披上“顺应天命”的外衣。 “臣观天象,近来荧惑失度,太白昼现,此皆兵戈之兆也。” “考诸史册,东汉建武年间,亦曾有火星犯昴,主胡兵之象。” “光武皇帝何以应对?” “乃遣使与南匈奴修好,互通关市,终得边境安宁,成就建武盛世。” “此乃顺应天时,以柔克刚之理。” 他顿了顿,又举出反例: “反观宋太宗时,月掩荧惑,异象频生。” “太宗不察天意示警,悍然兴师北伐契丹,终有高梁河之败,精锐尽丧,国力大损。” “此岂非逆天而行,自取其祸乎?” 杨嗣昌扯了半天,无非就是想借一些历史典故,来论证他主持议和的正确性与必要性。 但这番牵强附会的言论,立刻遭到了猛烈驳斥。 詹事府的少詹事黄道周第一个站了出来,指着杨嗣昌的鼻子便是一顿痛骂: “杨阁部此言,实乃大谬!” “天象示警,乃是告诫人君要修德明政,亲贤臣远小人,岂能成为你与虎谋皮、屈膝事贼的理由?!” 他大帽子一扣,紧接着又话锋一转,直指杨嗣昌的个人品行, “夫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孝悌忠信,人之根本。” “杨大人,你父丧守制未终,便被夺情起复,入参机务,难道不是违背圣人之教,悖逆人伦天理?” “一个连基本孝道都不能恪守之人,有何颜面在此谈论天象、国策?” “有句话说得好,其心不正,其言自伪。” 接着,黄道周又将矛头直指议和本身: “东虏者,建州野人,屡屡犯我大明,掳我百姓,毁我城池,此乃不共戴天之仇!” “皇太极狡诈无信,其所谓议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从古至今,未有与虎狼讲信修睦而能保全者!” “谁若信其鬼蜮伎俩,力主和议,非愚即妄,实则与通敌卖国何异?!” 他越说越激动,虽未直接点崇祯之名,但句句都戳在他的心窝上: “春秋大义,华夷之辨,凛然不可侵犯!” “今日有人竟欲效仿五代旧事,割地输款,有何资格为天下士民之主?” 黄道周这番话已经不是指桑骂槐了,简直相当于贴脸开大。 五代旧事,割地输款,这不就是指的儿皇帝石敬瑭吗? 满朝文武听得心惊肉跳,都为黄道周捏了一把汗。 果不其然,端坐在龙椅上的朱由检,脸色早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红。 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直冲顶门,他自登基以来,宵衣旰食,励精图治,自认非亡国之君,却处处遭遇亡国之象。 如今竟被臣子如此当廷指斥,简直岂有此理?! “够了!” 朱由检猛地一拍御案,指着黄道周,声色俱厉地怒喝道, “你休要在此巧言令色,颠倒是非!” “朕看你不是不懂,分明是借题发挥,诋毁大臣,讥讽君上!” “如此暴论,与古之少正卯何异?” “巧言乱德,辩言倾政,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却只学成了佞口狡辩!” “按太祖皇帝训示,似你这等妖言惑众、扰乱朝纲者,当斩不赦!” 这个“斩”字一出,大殿内空气几乎凝固,所有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句。 但朱由检终究还有一丝理智,他知道杀了黄道周这样的清流领袖,必致物议沸腾。 于是他强压心头杀意,喝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朕生性仁慈,不愿轻开杀戒。” “着即贬官六秩,滚出京城,去江西按察司当个八品照刷磨堪官(负责核对文书的小吏),好好反省你的狂悖之罪!” “退朝!” 说罢,崇祯再也不顾满朝文武,直接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充满怒气的背影。 皇帝如此震怒,并直接出面为杨嗣昌站台,驳斥黄道周将其远贬。 这等强硬姿态,总算是压制住了朝堂上的反对声音。 众臣见皇帝态度如此坚决,一时间噤若寒蝉,不敢再轻易出头。 可就在风波即将平息的关头,一封来自宣大的奏疏,却又再次掀起了波澜。 这封奏疏自然是卢象升递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反对议和。 但卢象升很聪明,他并没有像黄道周那样贴脸开大,直接驳斥皇帝和杨嗣昌的议和之举。 他巧妙地引用了皇帝此前在兵部咨文中的原话“插部可赏,而东虏万万不可赏”,来作为立论的依据。 他在奏疏中表示,陛下金口玉言,早已明辨夷狄,区分对待。 要是皇太极真有和谈诚意,必须先归还其侵占的辽东故土,以示悔过。 否则,一切免谈! 至于东虏威胁,请陛下放心,臣虽然只是一介书生,但也略知武备,不敢有负圣望。 臣督师宣大,经年以来,勤加操练,秣马厉兵,麾下已有敢战之志,亦有可战之兵! 请陛下放心,臣有信心,可为大明守住国门,抵御东虏! 听了卢象升这番掷地有声的保证,崇祯沉默了,而满朝的文武大臣们也都沉默了。 只是这沉默中,还夹杂着许多不以为然。 谁不知道关外女真兵锋锐利? 坊间早有传言,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