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御书房偏殿的窗户开着,外头那棵老槐树上,几只不知趣的知了正扯着嗓子喊个没完。 阳光斜斜地透进来,照在那些金丝楠木的桌椅上,浮尘在光柱里慢悠悠地打转。林休歪在铺了软垫的罗汉床上,手里捏着个白瓷茶盏,眼神却没什么焦距,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他今儿起得早了点——其实也不算早,日上三竿而已,但对于习惯了睡到自然醒的林休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酷刑。 “周爱卿啊。” 林休打了个哈欠,那声音懒洋洋的,像是没睡醒的猫,“让你去办的正事儿,怎么样了?” 站在下首的礼部侍郎周通身子微微一僵。 这位周侍郎是礼部尚书孙立本的得意门生,四十来岁,长得斯斯文文,平日里最讲究规矩体统。可自从跟了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陛下,他觉得自己的发际线都在往后移。 “回禀陛下,”周通拱手,语气恭谨,“贵妃娘娘的入宫仪程,礼部已经拟定完毕。若是陛下没有别的旨意,七日之后的黄道吉日,便是大典之时。” 林休把茶盏往旁边的小几上一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朕问的不是这个。”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身子微微前倾,语气里多了几分意味深长,“朕是问,那边的‘诚意’……咳,朕是说,李家那边,对于朕的这番心意,反应如何?” 周通是个聪明人,瞬间就听懂了皇帝陛下话里的弯弯绕。 什么心意?那是惦记人家那笔能把国库填满的嫁妆呢。 他顿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天前,他带着圣旨和礼部官员,浩浩荡荡前往李家新宅提亲的场景。 那场面,啧,说句大不敬的话,比状元游街还要热闹几分。 …… 那天是个大晴天,日头毒得很。 李家在京城置办的新宅子位于城东最繁华的地段,原本是一位获罪亲王的府邸,占地极广,雕梁画栋。 周通的马车还在两条街外就被堵住了。 不是因为路窄,是因为人多。 放眼望去,全是各式各样装饰豪华的马车,车辕上挂着的灯笼和徽记,能把半个京城的官场图谱给凑齐了。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侯府管家、尚书府的亲随,此刻都不得不老老实实地排着队,手里捧着红灿灿的拜帖,跟那看门的小厮赔着笑脸。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子复杂的味道,那是马粪味、廉价或昂贵的香粉味,以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欲望的味道。 “周大人到——!” 随着开路衙役的一声吆喝,原本拥挤的人群硬生生挤出一条道来。 周通下了车,掸了掸官袍上沾染的尘土,抬眼望去。只见李家那朱红的大门洞开,门口的两座石狮子脖子上都系着大红绸花,喜气得甚至有点俗艳。 但没人敢说俗。 因为站在门口迎客的,正是那位富可敌国的李万山。 这老头那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团福字锦缎长袍,满面红光,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像是在发光。看见周通,李万山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那动作利索得一点都不像个快六十岁的人。 “哎哟,周大人!稀客,稀客啊!” 李万山拱着手,声音洪亮,“老夫这刚搬家,没想到周大人亲自来了,真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周通看着这位曾经见官矮三分的商贾,心里有些感慨。 若是放在半个月前,李万山见了他这个礼部侍郎,怕是得跪在地上磕头。可现在?人家是国丈。 虽然还没正式册封,但这层身份已经像金钟罩一样罩在了李家头上。 两人寒暄着往里走。周通注意到,李万山虽然极力想要保持谦逊,但那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得意劲儿,是怎么藏也藏不住的。 路过前厅的时候,李万山似是有意无意地指着摆在正堂中央的一盆红珊瑚,那珊瑚足有一人高,色泽鲜红如血,一看就是稀世珍宝。 “周大人,您看这东西。”李万山摸着胡须,嘿嘿一笑,“这是昨日户部尚书钱大人派人送来的,说是贺老夫乔迁之喜。老夫本来是不收的,可钱大人非说这是为了庆贺‘皇商’归位,不收就是不给面子。啧啧,这怎么好意思呢。” 周通嘴角抽了抽。 好一个钱多多,这就开始烧冷灶了?这哪是送礼,这是在向未来的“财神爷”纳投名状呢。 比起李万山的飘飘然,真正让周通感到心惊的,是李家那位大小姐。 他并没有见到李妙真本人——毕竟是待嫁的贵妃,不便抛头露面。但在他离开的时候,李家的大管家悄悄递给了他一个小匣子,说是大小姐的一点心意,感谢周大人为婚事奔波。 周通回到轿子里打开一看,里面并没有金银珠宝,而是一方古墨。 那是前朝大儒用过的残墨,虽然只剩半块,但在读书人眼里,这比千金还要贵重。而在墨盒底下,压着一张素笺,上面只写了一行簪花小楷: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