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垂拱殿内,大烛噼啪作响,爆出一朵灯花。 数百支巨烛将大殿照得如同白昼,金砖漫地,反射着森冷的光。 赵顼端坐在御座之上,头戴通天冠,身着绛纱袍,手搁在御案那摞奏折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御阶之下,文武分列。 王安石、陈升之、冯京、曾公亮,司马光、富弼、文彦博等重臣,皆肃立在前。 再往后,是六部九卿,台谏两院。 乌压压一片人头,却听不到半点杂音,连呼吸声都似乎被这大殿的穹顶给吞了去。 赵野站在大殿正中。 他那身绿袍上还沾着大名府的黄土,在这满朝朱紫贵气中,显得格格不入,又刺眼得很。 “臣,吕惠卿,有本奏!” 吕惠卿迈步出列,手持笏板,声音在大殿内回荡,。 他转过身,目光如刀,直刺赵野。 “臣弹劾殿中侍御史赵野,身犯五大罪,罪不容诛!” 赵顼眼皮抬了抬,没说话,只是做了个手势。 吕惠卿吸了一口气,语速极快。 “其一,擅杀朝廷命官。魏县知县张百里,乃朝廷七品正印官,赵野不经大理寺复核,不经刑部批文,私自斩首,陈尸县衙!” “其二,私捕四品大员。大名府知府张文,乃一方封疆,赵野无诏擅抓,将其囚于槛车,如同猪狗!” “其三,游街示众。将士大夫首级悬杆,将犯官如牲畜般示众,此乃践踏斯文,辱没国体!” 吕惠卿往前逼了一步。 “其四,矫诏!赵野在河北,假称奉了密旨,以此蛊惑流民,收买人心!” “其五!亦是最不可赦之罪!” 吕惠卿猛地转身。 “赵野在东华门外,手持天子剑,逼迫满朝朱紫行见天子大礼,更口出狂言,自称为‘朕’!” “此乃目无君父!此乃僭越!此乃谋逆!” “赵野之行,无法无天,败坏纲常,比之汉末董卓、唐之酷吏,犹有过之!” “臣请官家,立斩此獠,以正国法,以安社稷!” 话音落下,大殿内响起一片吸气声。 “臣附议!” “法度不可废!若人人都如赵野这般,大宋还是大宋吗?朝廷还有体面吗?” “臣附议!” “臣附议!” 一时间,附议之声响彻整个垂拱殿。 不仅是旧党的言官,就连一些原本中立的官员,此刻也纷纷出列。 赵野这一路杀得太狠,做得太绝,确实触动了所有士大夫的底线。 然而赵野却竖立在那里,腰杆挺得笔直。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好似被弹劾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赵顼看着一群弯腰附议的臣子,又看了看站在那一言不发的赵野。 他端起茶盏,撇了撇浮沫,又重重地放回案上。 “当。” 瓷器与木案碰撞的声音,让大殿内的嘈杂声瞬间一收。 “吕卿言重了。” 赵顼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 “赵野离京前,朕赐了他银牌,天子剑,许他便宜行事。” “既然是便宜行事,那杀个罪官,抓几个贪官,便在权责之内。” 这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如同一两拨千斤。 最致命的谋逆罪,就这么被皇帝轻飘飘一句话,给揭过去了。 吕惠卿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卡了根鱼刺。 他知道这是皇帝在拉偏架,在硬保赵野。 但他能说什么? 皇帝都认了,难道他还要指着皇帝的鼻子说你撒谎? 吕惠卿咬了咬牙,迅速调整方略。 既然谋逆的罪名扣不死,那就换个方向。 “官家仁慈,以此回护臣子,臣感佩。” 吕惠卿语气一转。 “然,即便有官家授权,赵野行事之酷烈,手段之残忍,亦是骇人听闻!” “他视士大夫如草芥,视同僚如仇寇!” “今日东华门外,监察御史周正,不过是仗义执言几句,便被他持剑威逼,强行行礼受辱!” “这难道也是官家的旨意吗?” 吕惠卿手一指。 “周御史,你且上前来,让官家,让诸位相公看看,你是如何被这酷吏羞辱的!” 人群中,周正被人搀扶着走了出来。 走路一瘸一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腿断了。 赵野眼角一抽,好家伙,真能演,你咋不让人抬进来呢? “扑通!” 周正跪倒在御阶下,未语先泪。 “官家!” 这一声喊,凄厉无比,带着无限的委屈。 “臣……臣出身寒微,家中三代务农,无半点根基。” “臣寒窗苦读二十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才侥幸中了进士,得以为朝廷效力。”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