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我在听。”李景隆端起茶盏,青釉杯沿轻触唇间,琥珀色的茶汤在杯中微微晃漾。 他嘴角噙着一抹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笑,眼尾的纹路却像淬了冰,将那点笑意冻成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董成安的喉结剧烈滚动着,哆嗦的嘴唇像是被寒风抽打的枯叶。 他缓缓抬头,视线刚触到李景隆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便触电般缩了回去,声音细若蚊蚋:“粮草以次充好一事,下官...是受家父兵部尚书齐泰指使...” 话音落地的瞬间,他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筋骨,“噗通”一声瘫坐在冰凉的青砖地上。 他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得几乎要嵌进布纹里,眼眶里的红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一半是东窗事发的绝望,苟延残喘换来的前程,终究是被自己亲手碾碎。 另一半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北境军营里那些关于李景隆惩治叛徒的传闻,此刻正化作无数冰冷的针,密密麻麻刺着他的后颈。 “此话当真?”李景隆眯起眼,声音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瞳孔深处却有一簇火苗猛地窜起,亮得惊人。 “若有半句假话,就让下官死后魂飞魄散,永世不得为人!”董成安狠狠点头,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像是终于破罐子破摔,把最后一点体面也抛了出去。 李景隆轻哼一声,茶盏被他随手搁在案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起身时衣袍带起一阵风,径直向外走去,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地上的人。 “景帅!”董成安猛地抬起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声音里带着哭腔,“一切都是下官的不是,所有罪责我全都认!只求景帅将我交给刑部,依大明律例处置!” 他知道自己横竖都是一死,落在刑部手里,好歹是个痛快的了断。 可落在李景隆手里,谁知道那些北境传来的酷刑传闻,会不会一一应验在自己身上。 李景隆的脚步只是微顿,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带起一缕灰尘,随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外。 董成安瘫坐在地,背脊彻底垮了下去,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死灰。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掠过,呜呜咽咽的,像谁在低声啜泣。 “少主,您要去哪儿?”福生快步追出楼门,棉鞋踩在结了薄霜的石板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进宫,面圣。”李景隆的声音冷得像冰,“你留下把人看住了!” 那背影在暮色里拉得很长,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 福生看着少主匆匆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赶紧转身吩咐旁边的手下严加看守。 ... 奉天殿外的丹陛之下,李景隆负手而立。 月白色的官袍在晚风中微微拂动,腰间的玉带被暮色浸得发暗。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足足一个时辰,通传的小太监进殿时,天边还残留着最后一抹霞光。 如今却只剩沉沉的暮色压下来,像一块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失望像藤蔓般悄悄爬上眉梢,而心底的那股杀意,却随着等待的时间一点点滋长,几乎要冲破胸膛。 天空不知何时已被乌云彻底吞噬,连最后一点星光也被遮得严严实实。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刮过来,打在脸上生疼,像是在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来临。 殿檐下的宫灯被风吹得摇晃,昏黄的光晕在青砖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如同他此刻翻涌不定的心绪。 终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沉寂。 那名迟迟未现身的小太监快步出了大殿,绛色的宫服下摆扫过汉白玉栏杆,径直来到李景隆面前,深深埋着头,几乎要把脸贴到胸口。 “回国公的话,陛下正在处理要务,恐怕会忙到很晚。”小太监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国公如果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还是改日再来吧。” 李景隆眯了眯眼,目光越过小太监的头顶,落在那扇紧闭的殿门上。 门口的羽林卫握着长戟,铠甲在宫灯下泛着冷光,像一尊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将这奉天殿守得密不透风。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