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三月初八,午后。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张顺天、副指挥使黄成、吏目宋一舟,连同三十余名吏员全被押往刑部大牢。 罪名是:事应奏不奏。 即隐瞒灾民流民集聚京郊情况,擅自驱赶,搁置不报。 近黄昏。 北城巡城御史钱泰向都察院提交监察文书与相关人证物证,为这些人又追加了两项罪名。 其一,略人略卖人。 略卖,即强制限制人身自由并出卖人口。 所指的正是挂竿茶社贩卖的假扬州瘦马,已有充足的人证物证证明,幕后东家是黄成。 张顺天、宋一舟等十余人亦有参与分赃。 预计今晚,挂竿茶社就会被查封,同时里面的良家女也会被救出,木生大概率在明日午时左右就能与他姐姐团聚。 其二,因公擅科敛。 即未奉上司明文,擅自科敛所属财物。 这是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人几乎每天都在做的事情。 一般没人追究。 但张顺天与黄成强取豪夺的财物实在太多了。 钱泰一查,百姓知其已犯事,纷纷举报。 巡城御史钱泰之所以调查得如此迅速,乃是担心自己也卷入其中。 他虽未曾贪墨一厘一毫。 但对北城兵马司所做的事情也是有所耳闻,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渎职之嫌。 …… 刑部监牢,入夜。 北城兵马司指挥使张顺天、副指挥使黄成、吏目宋一舟,身穿囚服,皆一脸郁闷地坐在干草上。 年龄最大的黄成撇着嘴巴,一脸怨气。 “驱赶流民……不是……不是往昔常例嘛!哪一年不逐?哪一年不赶?咱们若不赶,京师都乱套了,怎么如今就变成有罪了?” “还有略卖与因公擅敛,纯属诬陷!俸禄那么低,好处都被那些厂卫抢走了,咱们还不能做个小生意?大明朝那么多官吏,干净的能有几个?” 身材瘦小、有些结巴的吏目宋一舟无奈道:“可能……可能……可能是流民……流民太多了!咱……咱……咱也赚得太多了!” 一旁。 崇尚“无为而治”理念的张顺天望向黄成。 “黄成,你可将我害惨了!” “事应奏不奏,至少杖六十,还能活命。但略人略卖人罪,至少杖一百,流三千里;因公擅敛罪,又至少杖六十,这些加起来,咱们恐怕都没命了!” 张顺天精研《大明律》,对所犯罪名的惩处结果非常清楚。 他想了想,又道:“不过……不过,贩卖瘦马的主谋是你,出头因公擅敛的也是你,拿大头的还是你,我不过是从犯,我还能活命,你肯定活不了了!” 听到此话,黄成气愤地站了起来。 他虽是副职,但资格老,在兵马司基本已将张顺天架空。 “张顺天,若不是靠家里使钱,你怎能当上这个指挥使!这三年,你年年分钱,如今入了牢,你想着将屎盆子全扣在我身上,门都没有,你是正职,我就称是被你胁迫,全全奉你之命!” “奉你妈的头!”张顺天乃是京师土著,下意识便将本地脏话说了出来,然后起身与黄成扭打起来。 宋一舟连忙躲到一旁,他觉得自己的罪最轻。 没必要再多一个斗殴罪。 就在二人打得正是激烈时,两名刑部狱卒带着一个身穿囚服的犯人走了过来。 “在刑部大狱打架,不想活了!” 砰!砰! 一名狱卒用栗木硬杖使劲朝着牢门敲了两下。 张顺天和黄成松开彼此,当看到新来的犯人后,都有些意外。 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北城巡城御史钱泰,北城兵马司的直接监管者。 他的罪名是:失职渎职,监管不力。 狱卒将钱泰推进隔壁牢房后,又瞪眼道:“都老实些!” 然后,便离开了。 张顺天、黄成、宋一舟三人都一脸怒气地看向钱泰,皆认为是钱泰举报了他们。 如今钱泰也入狱,他们自然要骂一骂出气。 “人在做,天在看,钱御史,你欺负我们有何用,自己不也是进来了?”黄成讥讽道。 听到此话,钱泰猛地转过脸来。 黑着脸,攥着拳,瞪着眼,比他们三人还要愤怒。 “我……我怎么遇到你们三个蠢货,辽东灾民来京者近三千人,你们为何不报?” “他们一怒之下,若聚众造反,你们知道是捅了多大的娄子吗?” “你们若报上官,再行驱赶,或许咱们都没事!愚蠢!白痴!废物!” “更要命的是,此事乃是新任户部尚书殷正茂上奏汇禀朝廷,涉及辽东赈灾款里有猫腻,此事绝对会闹大,朝廷为平息民怨,会将我罢黜,但一定会将尔等毒瘤处死!” …… 御史的嘴,锋利的刀。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