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阳兴会府邸,与云长老秘议良久的季亦农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密室。 他着实跟不上云长老的跳脱思维。 论眼界见识,自问难比阴癸长老。 可他在南阳苦心经营,年深月久,明里暗里与杨镇打过的交道数不胜数。 说杨镇是邪帝的人,季亦农决计不信 海沙帮狮王被大帝修剪后第三日。 郡城内余下七大势力尽数来到南阳帮总舵,湍江派的名头已不必再提。 短短三日,七大势力保持默契,将湍江派瓜分一空。 上千帮众改旗易帜,有的分投别派,有的因过往得罪人遭清算,还有些变卖湍江派产业卷走金银远遁江湖。 湍江派的覆灭,郡城内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却未引发大乱。 它似乱世江湖一朵稍大的浪花,气势汹汹拍岸,转瞬消逝于砂砾,唯余一滩湿痕。 这个痕迹,亦会越来越淡. “大龙头!” 南阳帮总舵大堂,镌有‘忠孝节义’烫金大字的匾额下,季亦农搁下茶盏迈步出列。 他戟指黑石义庄方向: “已三日过去,众位仁兄皆在等消息,该怎么对付这帮人,大龙头可有计较?” “不瞒诸位,这几日季某人真是睡如翻饼,难复往日踏实。” 他叹气诉苦,将众人目光引到杨镇身上。 荆山派、镇阳帮、朝水帮、灰衣帮这四家势力掌舵人听罢将手中茶盏搁到一旁。 季亦农之言,引得众人共鸣。 杨镇并未开口,一旁吕重老爷子沉声道: “倘若我们七派合力,纵然他们再有本事也难以抗衡。是以驱逐简单,可想一举歼灭不留遗祸,恐怕没有哪派掌门敢作此担保。” “吕老兄,此理我等岂不知?” 荆山派的掌门任志摊手苦笑:“正因如此才要大龙头定计,解决这桩事方好安心。” “任兄稍安勿躁,”沉默的杨镇终于开口,“我等要防这些魔门高手,更要防野心勃勃的朱粲。” “若局势生乱,朱粲数万大军沿湍水而下,旦夕可至。” “冠军城远不及南阳富庶,朱粲盯着非止一日。” “于南阳而言,兵灾战祸之凶险尤胜魔门人物。” “湍江派的罗掌门这些年一帆风顺,为酒色所伤,把江湖凶险抛诸脑后,诸位仁兄要引以为戒。” 季亦农紧逼不放,皱紧眉头:“大龙头难道要两眼一抹黑,对黑石义庄熟视无睹?” 众掌舵人目光再度聚焦。 杨镇的回答,将影响“大龙头”三字在众人心中的分量。 关键时刻需要有人决策,抛出其他问题转移当下问题,在诸位掌舵人面前,不算答案。 杨镇睨视季亦农一眼,默然不语。 周围掌门人心生不悦,但碍他虎威,不敢逼迫。 就在他们以为杨镇束手无策之时, 这位端坐主位面如刀削的老者缓缓抚须,沉声道:“杨某自会出手。” 嗯? 在众人惊异时,但季亦农心中狂喜,杨镇这是要送死。 纵然他的本领冠绝南阳,也绝无丝毫可能应付八位老魔。 云长老不战而逃,只有禀明阴后这一道法门,杨镇有什么资格直闯魔窟? 这狂喜之后,忽然想起云长老的话。 倘若杨镇真是邪帝手下,那便一点危险也不会有。 如此做戏给其他各派看,南阳帮的地位、杨镇本人的威望,将拔高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之前埋怨云长老思维跳脱。 季亦农陡然察觉,自己竟不声不响跟上了这跳脱的思维。 “不可!”吕重老爷子急声劝阻,“魔窟入不得,大龙头绝不可以身犯险。” “诶~!” 杨镇看到众人误会,摆手道:“我岂会弃南阳安危于不顾,强行打进去,杨某人也没这个胆量,但是却有一定把握将他们稳住。” “另外.” 他目眺北方:“罗掌门身死当日,杨某便遣三位舵主携我亲笔信赴东都。” “黑石义庄已然暴露,如果魔门高手自己离开那是皆大欢喜,否则,另有人会对付他们。” 东都? 众人虽疑惑,却也有光亮自心头闪过。 越看大龙头,越觉得他胸有成竹。 荆山派的任志还是不放心: “大龙头一直坐镇南阳,我从未听闻您与东都大势力有过往来,况且要开罪这些魔门人物,恐怕得需要过命的交情。” “你们不知道也正常.” 杨镇指了指墙上挂着的那幅《受塔天王图》:“这是我的老朋友展子虔亲笔,他还画过《法华经变》,送给了禅宗四祖,托展兄的关系,叫我认识了禅宗四祖中的卓绝人物。” 众掌门看他表情,虽不知此人是谁,却猜到来头极大。 季亦农问:“不知是哪一位?” 杨镇沉声道:“当世四大圣僧之一,道信大师。” “你们对他的名号可能陌生,江湖上也鲜少传闻,但佛道魔三家的高手,都心知肚明。” “这道信大师,恐怕与宁散人难分轩轾。” “四大圣僧本就与魔门交恶,再加上杨某一点薄面,倘若道信大师来南阳一趟,黑石义庄中的魔门中人,想来散去的可能是非常大的。” 朝水帮、镇阳帮、灰衣帮的人闻言长身而起,全部拱手: “原来大龙头早有心算,却是我们多虑了。” 黑石义庄的事极为棘手,杨镇交了底后,几位掌舵人服气得很。 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底牌。 这位道信纵然不如宁散人,但敢把名头与道门第一人放在一起,岂能是泛泛之辈。 南阳果然得靠杨大龙头才稳得住! 众人又在城中防务上一番商量,半个时辰后才散场。 诸位掌舵人从南阳帮走出来时,脚步轻快不少。 看样子.事情是解决了。 等他们一走,杨镇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可是还有什么不妥?”吕重老爷子问。 杨镇摇了摇头:“我总觉得黑石义庄中的魔门中人有些不寻常,那一处地方我了解过,不是什么做魔窟的隐蔽地。” “这些人忽然集结,虽然练邪功的可能性很大。” “但我更怕背后有人操纵,目标正是南阳,他们出现不久,我们就损失一家势力,又闹得人心惶惶。” 吕重已经猜到:“其实道信大师不一定会来,对吗?” 杨镇扭头看他:“吕老兄是明白人,我的面子没有那么大,仅仅是一幅画的交情,或者是照面之情。不过是看在佛魔相争的旧怨上,尝试一番。” “这乱世光景,不是什么人都靠得住的,我现在处于这个位置,这个南阳郡,不少人眼馋。” “但是,却没有寻到值得托付的。” 吕老爷子瞧着大龙头华发愈盛,不由轻叹一口气。 他伸手拍了拍杨镇的后背:“大龙头,你已做得够好。” 二人一路走到府邸深处。 范乃堂面色发黑从里面冲了出来:“苏兄弟情况很不好。” 杨镇与吕重加快脚步,直入一间静室。 才入院中便有一阵腥臭刺鼻的味道传来,只见床上躺着一条大汉,敞开胸襟,胸口皮肉上有着蜈蚣状的黑色经络。 他咬着牙齿,还是忍不住发出痛苦哀嚎。 杨镇看到地上那滩黑血,拳头骤然攥紧。 床上之人正是南阳帮第四号人物,右手剑苏运,那夜安排人尾随湍江派查探黑石义庄,为救帮中兄弟身受重伤。 两位手执银针的医师聚起内力,在其膻中穴周围又扎一针,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把位置让给杨镇。 “苏兄弟!” 杨镇俯身到床沿边探他伤势。 苏运听到他的声音,睁开充斥血丝的眼睛,咬牙道:“见见到大龙头一面.某..某已满足。” “大龙头,动手吧。” “给兄弟一个痛快的!” 杨镇呵斥一声:“撑住,莫要说丧气话。” “吕老兄,请一道出手。” “好!” 两位郡中高手一前一后,分别按掌注入真气在其任督二脉。 苏运体内有一股煞毒,邪恶至极。 二人凭借真气将煞毒慢慢化去,削减苏运的痛苦。 一炷香后,就连杨镇也是面颊冒汗。 他们暂收真气,苏运的面色好了不少。 但是房内无人露出喜色,只因这种情况反复上演多次。 静等一个时辰后 大家的面色又变了,果然.吕重的真气也没法起到效果。 “这到底是什么恶毒掌法?!” 范乃堂与孟得功急得面色发白,“苏兄弟有护体真气在身,寻常来说,就算一掌重伤,只要不致命,化去对手劲气,总能痊愈。” “从没听闻有什么掌法,能诡异到这种程度,如同在人身体中扎根一般。” 吕老爷子摇头,他已经尽力了。 一位老医师道:“苏堂主练膻中穴为窍,这一掌正好打在此地,毒煞便如附骨之疽一般融入窍穴,此人法门着实难测,竟然吸纳苏堂主的真气,另化毒煞,故而除之不绝。” “旁人的真气化不去,苏堂主自己也化不去,且不能自废武功,否则毒煞破窍,立即毙命。” 杨镇心焦:“可有解法?” “一边注入真气清任督二脉余毒,不让其蔓延至心脉,为苏堂主续命。” 老医师又道:“另外再寻佛道两家高手,也许他们有办法化解窍中煞根。” 杨镇深深拧眉:“可有其他法门?” “有,解铃还须系铃人。” 也就说,要寻那老魔。 杨镇面色深沉,并未答复。 老医师知晓他为难,转脸看着床上的大汉:“不过苏堂主能挺住多长时间,也要看他自己。” “倘若心怀死志,那也碍不过十日。” 听了这话,右手剑苏运露出一丝释然之色。 忽听耳畔大龙头的声音响起。 “苏兄弟,我们在一起起于微末,相处了二十多年,风风雨雨,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如今老哥要你做一件事。” “但死不辞.”苏运咬牙道。 “好,你给我把这一口气憋住,我会救你。” 杨镇双目一凝:“把你骨气拿出来,莫要叫老哥小瞧。” 苏运一呆,沉默片刻进而哈哈咳笑:“些许煞毒,算不得甚么。” 范乃堂与孟得功齐齐上前,虎目灼人: “大龙头,我们要做什么!” 杨镇道:“我再修书一封,你们两一齐去东都,把这封信送到。” 吕重看向二人:“放心,此地还有我。” “老朽会遣天魁内家高手至此,足以为苏兄弟续命。” 范乃堂与孟得功登时领命。 他二人是杨镇左膀右臂,一齐出面,那便能代表南阳帮的态度。 这就不是之前提到的“照面之情”了。 南阳大龙头的身份,南阳所处的位置,能叫许多大势力动容。 …… 海沙帮狮王被大帝修剪后第十五日。 曹家药铺城西分铺,铺内静室内。 周奕随意翻着账簿:“近来生意上可有妨碍?” 曹承贤笑道:“与前段时间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从南阳周边上游的山主、药把头,到负责运货的镖局、马帮,以及城中大小店铺,各方衔接都没问题。我已经准备将店铺继续拓往镇阳、课阳一带。” “城内现在大宗生意归属南阳帮,他们比湍江派讲规矩。” “之前我吃下多家湍江门人逃难前低价甩出来的铺子,本打算吐一些给南阳帮,没想到见我握了铺面地契,反叫官署加盖章印,把铺子定了下来。” “只是被荆山派与阳兴会收走两家,但也无伤大雅。” 周奕眉头一皱,什么叫无伤大雅。 本天师的钱! “荆山派,阳兴会” 听见周奕嘀咕两声,曹承贤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两家要是倒大霉那也是自找的。 湍江派惨案,此刻还历历在目。 “你这药收价似是比之前高了几分。” “不错,这属于良性竞争。” 曹承贤道: “之前一直被湍江派按着,现在只需遵照南阳帮规矩,也就自由许多。山主与药把头之前被湍江派狠压,年份高的好药也是烂价,现在自然分个好歹出来。” “如此一来,上山采药、植药的药农,也能多得铜板,这就无怪南阳帮在乡民中得到好口碑。”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