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商秀珣盯着那盏灯,这一晚,她睡得极是安心。 翠煌阁的灯一直亮着,但一道人影已离开四楼,在点跃间直奔后山而去 周奕经过一个竹林,听到水声哗啦,尽处是一座方亭,前临百丈高崖,对崖一道飞瀑倾泻而下,传来轰隆水声。 顺着碎石小路,往林木深处。 左转右弯,眼前豁然开朗,临崖之处,建有一座小楼。 二楼正亮着灯。 那灯想必没有风罩,不住摇晃,使得里面的人影左摇右摆。 周奕没有收脚步,阁楼中的人早听见了。 “小兄.” 那声音顿了一下,本来想喊声小兄弟的,忽然咳了一声道: “小子,你的轻功那般高明,怎走得这样慢,再迟一会,我这六果液你就喝不上了。” 老鲁还挺记仇,周奕笑了笑,几步上到阁楼。 楼上的牌匾写着“安乐窝”,左右梁柱各挂木牌,写着对联:“朝宜调琴,暮宜鼓瑟;旧雨适至,新雨初来。” 里面的摆设与翠煌阁有些像,不过桌椅家具,都是用酸枝木所制,气派古雅高贵。 入门一看,只见一儒雅老者宽袍广袖坐于席上,正摆弄酒水杯盏,阁楼中果香四溢,晚风也无法吹散。 鲁妙子定睛朝门口一望,他身上那股叫人高山仰止的气息立时收歇。 终于看清那‘混账小子’的脸。 见他丰神如玉,气度从容至极,青衣束剑,嘴角一点轻笑,有种看透一切的精明,却不乏他山之高韵,一下便胜过了他这个安乐窝中的愁肠孤客。 他想起女儿,又想起女儿她娘,心下一叹。 “鲁先生。” 周奕略一抱拳,就在鲁妙子指引下与他对坐。 才坐下,鲁妙子就推来一杯酒。 “我猜想你今夜会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唉,喝吧。” 二人也无碰杯,一饮而尽。 见周奕喝完之后还在回味,鲁妙子苍老的脸上展露笑意:“我这酒怎么样?” 这果酿一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最难得是香味浓郁协调,叫人陷入无穷的回味之中。 难怪美人场主是个吃货,老头子更是懂行。 “好酒。” 周奕回味一番:“先生所治之酒,用到了石榴、山楂、葡萄、桔子、青梅,菠萝六种鲜果,且将这六种果味完美融合,简直是人间奇酿。” 他笑问:“这酒还有吗?” “没了。” 鲁妙子直接摇头,虽然这小子能体会其味颇为难得,但他忽然不想给。 “可惜.” 周奕轻叹一声:“秀珣却没口福了。” 鲁妙子听罢,那儒雅清秀的老脸上带着一丝无奈之色:“你这小子.秀珣是否把老夫的事都说给你听了?” 周奕点了点头。 “她一向不愿谈起我的事,难得说给你听。” 鲁妙子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叫什么,何方人士,师承在何处?” “我叫周奕,祖籍雍丘,师承角悟子。” 说起角悟子三字,周奕在看鲁妙子的反应。 老人拈须露出沉思之色:“我怎记不清有这样一位高人。” 周奕很想问问向雨田的事,可此时才一见面,太过突兀。 鲁妙子实在想不到,听周奕简单提了两句,晓得他有太平天师这一身份。 既感念周奕的坦诚,又不由想起青雅曾说过牧场祖训。 倘若女儿真是那般念想,只太平天师这一身份,就算把祖训违背完了。 鲁妙子又喝一口酒,转瞬间把牧场祖训什么的忘个干净。 脑海中,有着无穷的悔恨。 情绪一波动,他的气息便不稳。 周奕这才问:“鲁先生,你身上有伤?” “了不起,这也能被你看出来。” 鲁妙子道:“近三十年前,妖妇以天魔功伤我,被我利用山势地形远遁千里,又故布疑阵,让她以为我逃向海外,却躲到这里来,而后寄情在山水园林上,这才没有发作。” “不过,近段时日在秀珣身上多有牵绊,又想到她娘,悔恨之下,旧伤再难压住,短则一月,老夫便活不成了。” 说到时日无多,他看得很淡,并无多少伤怀。 “天魔功?这妖妇可是阴后?” 鲁妙子微有触动:“你见过她?” “是的。” 周奕瞧他反应,继续道:“几个月前,石之轩在隆兴寺露面,祝玉妍正在追杀他,在那里爆发了一场大战。” 他本想一带而过,看他有些沉浸。 于是将隆兴寺大战细讲了一遍。 “鲁先生,你依然对阴后念念不忘?” 周奕正感觉舔狗没救了。 鲁妙子叹了一口气,眼中弥漫着悔意: “在青雅生命中的最后时刻,我只恨自己没有珍惜眼前之人,至于阴后,这么多年过去,我对她也谈不上恨意,若不是她,我也不能与青雅相伴二十多年。 只惜时光不能倒流,无法重来一次。” 他愁苦时,忽然潇洒一笑,朝周奕举杯: “你年轻得很,无有老夫这等感触,但须记得,要珍惜眼前,不要留下遗憾叫未来懊悔。” 周奕也举杯,接着他最开始喝酒时的话: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果酿更美,该当解愁,先生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刻,应倍加珍惜,郁郁而终,岂是美事?” “哈哈哈!” 鲁妙子笑过一声:“你比老夫更有灵性。” 二人喝了一杯,再饮三杯。 鲁妙子拿来下一坛果酿,周奕有理由怀疑,他要将自己灌醉顺便套话。 鲁妙子一边揭酒一边问: “你和秀珣是怎么认识的?” “相逢道左,只一面之缘。” “哦?然后呢?” “然后.鸿雁捎书,往来寄信。” 鲁妙子扶须一叹: “雁足传书,止于尺素。鱼笺寄远,不过数行。但蝇头之字,也可尽九曲回肠。 唉,老夫当年也有一些话想对青雅说,却短在唇齿。有道是纸短情长,我该写些东西给她看的。也许,那遗憾便没有了。” 哪怕是书信,心中敷衍也还是不成。 周奕想反驳,看他这样子,想想还是罢了。 鲁妙子喝酒上头,又问起他们书信间聊什么。 周奕提到了画。 老鲁来了精神,与他聊起画作。 当闻听周奕一幅山水图卖了五百金之后睁大双目,没想到他艺精如斯。 从聊画又聊到武功。 把自己最得意的“遁去的一”讲给周奕听,叫周奕也多有感触。 也许是酒喝多了,聊得也投缘。 鲁妙子竟将称呼从不太礼貌的“周小子”变成了“小兄弟”,又变成“小友”。 “以先生的功力,就算被阴后偷袭,二十多年过去,怎么也能将天魔真气化去吧。” 讨论到武学,周奕就道出这一疑问。 鲁妙子有些惭愧:“起先是可以化去的,但老夫” “你没舍得?”周奕虎躯一震。 “我与阴后虽然决裂,但当初也是真心相恋,一点天魔气我本以为可以驾驭,没想到入了脉络之后,扎根窍穴,沦为顽疾,等我察觉时,便是将功力全废也无济于事了。” 周奕没心思嘲笑他,立刻道: “我来给你疗伤。” 鲁妙子一愣,随即笑了起来,晓得他一片好心,既不打击他,也不拒绝。 他放开心神,任凭周奕在他背后按出掌力。 少顷,周奕把掌撤回,陷入沉思。 鲁妙子这才道:“这股天魔真气深扎窍穴,与我的真气水乳交融,早已壮大,倘若能除,我已去找宁道奇了。” “确实是无人能救” 周奕的声音透着一股无奈,又道: “先生故去之前,当给秀珣留书一封,将心中想说的话尽数道来。” “老夫正有此意。” “……” 周奕话尽于此,言道改日再来拜访,抱着两坛果酿,在鲁妙子的注视下返回飞鸟园 翌日,天大晴。 日头还没上到中天,就已灼热无比。 牧场大管家商震入了内堡,朝几名小婢打听,得知场主在翠煌楼顶。 场主常居飞鸟园,翠煌阁楼这边,只是偶尔小住。 一般只在顶楼赏景。 商震松了一口气,心道场主的心情应该是缓下来了。 一想到李密那帮人,他面色一沉。 早间被拜客耽误,得赶紧把周公子的事说了,还有李阀,以及定下与拜客商议大事的时间。 在婢女的带领下,商震加快步伐。 临近顶楼,他便听到说话声,不由一惊。 等到了阁楼顶上一瞧,瞬间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阁楼四下轻纱浮动,中央那台桌面上摆着两坛酒,果香扑鼻,场主正拿糕点递给对面那人。 看到他来,场主才敛住笑意,把手也收了回去。 商震心头一跳,心说来的不是时候。 又将目光从那青年身上扫过,心中抱怨不已。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