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郑老管家熟门熟路,至松下询问童子: “娃儿,袁道长可在家?” 高一点的孩子答:“不在。” 矮一点的孩子接话:“袁大师采药去了。” 他朝后山一指:“就在这座山里,那草药长在云彩深的地方,你来了好些次,若等不及,可以上山寻找。” 郑纵早知如此,并未失望。 “大都督,今天是见不到袁道长的。” 周奕算是搞明白了,原来他们不是在此逗留,而是没见着人。 “解堡主让你送的信,你送到没?” 郑纵微微一愣,朝胸口一摸:“还在老朽身上。” 他又拱手道: “大都督改日再来吧,袁道长行踪无定,也许正在山中练功,不知什么时候才下山。大都督对我们有救命之恩,恳请让我们在外边集镇略备酒水,当作一点谢意。” 周奕毫不在意:“不必麻烦,我杀那些人并非因为救你们。” “这种过路之缘,一碗茶水便够了。” 话罢,不给郑纵说话机会,迈步走到两名孩童身边: “娃娃,袁道友可说过什么时候下山?” 本在抓石子的孩童听过这话咦了一声,转头朝周奕身上仔细打量。 接着,彼此对视一眼,像是确定了什么。 让独尊堡几人挂不住的是,这两个对他们不怎理会的孩童,忽然从石凳上站起。 把自己的衣袍整理一番,跟着执弟子礼一揖到底,拜道:“天师。” “你们是袁道友的徒弟?” 周奕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 两个孩童一齐摇头:“不是的,我们曾经染了治不好的怪病,是袁大师将我们救活,平日袁大师有交代,我们就在门口给他看门。” “他老人家登山前叮嘱,说天师会来此地,叫我们一定留心。” 两个孩童你一言,我一语。 又说起他们是从周奕的话与长相认出他的。 以“道友”相称的年轻朋友,加上俊逸非凡,很容易辨认。 “原来如此,那袁道友要我在此等候,还是上山寻找?” “天师稍等。” 高个孩童站上石凳,取下松枝上的鸟笼,掀开盖子,把里面灰溜溜的山雀放了出来。 见识过漠北通灵鹞鹰,再见此雀冲入山中已不足为奇。 独尊堡的老管家见状,心中落差更大。 这等道门高人素来闲云野鹤,不拘形迹,见不着人也没甚难堪。 却不想,竟是他家独尊堡面子不够。 人家早有安排,留了通灵鸟雀引路。 袁天罡精通易算,相面看人奇准,更通晓天文历法,可辨认星斗,洞观异象。 一旦抛出龟甲,佐合道门之学,往往能预见常人难见之兆。 独尊堡的几人知道他的神奇之处,不由深喘一口气。 袁天罡对这位大都督的态度判然不同,这又说明了什么? 郑纵想到,自家堡主似乎从武林圣地中得了一些预兆。 可见,佛道两家的预兆不太一样。 云雀通灵,来去却要一定时间。 但叫人吃惊的是,那雀儿才飞走没一会儿,便见一位青袍道长下山。 两个孩童赶忙迎上。 众人定睛望去,这道长看上去五十岁左右,但头顶长发呈现银白色,用枣木簪子松松绾成道髻,几缕碎发垂在额前。 他一眼瞧见周奕,不由露出笑容。 那眼角笑纹里沉淀着半世风霜,双目却似山间清泉,澄澈透亮。 这样一双眼睛,仿佛能看清世间清浊。 “袁道友。” 周奕笑着打了一声招呼,袁老道也拱手笑道:“天师。” 周奕见他不像个死板人,于是打趣道: “松隐子道友常说起袁道友的奇妙,今日我算见到了,哪怕是道友养的云雀也如此神奇,来去如电。” “哈、哈。” 袁天罡笑了两声:“非是云雀快,而是老道算得准。” “今日我正在山中打坐,忽觉整个峨眉山的清气在节节攀升,浊气却遁入地底,贫道心觉奇怪,就卜上一卦。” “卜得‘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心知是高人驾临,就提前下山了。” “老道的《周易》治得如何,可还入得了天师法眼?” 周奕摆了摆手:“不敢班门弄斧。” 袁老道手抚长须,正色问道:“大隋国力强盛,多有良将能臣,郡县广积仓粮,可眨眼间九州动乱,四海翻腾,天师怎么看?” 周奕没提杨广,只平静道:“茫茫天地,不知所止。日月循环,周而复始。” 袁天罡连连点头,这话说到他心中去了。 这时扭头看向独尊堡几位,面带善意:“可是解堡主差几位来的?” “正是。” 郑纵取出信来:“此信是宁散人所书,还请袁大师一观。” 袁天罡接信,当面拆开。 他看完后,随手递给周奕。 那郑老管家呆了一呆,这两人像是头次见面,怎么感觉关系甚好。 周奕拿来一看,他算是首次与宁散人有了接触。 宁散人这信没什么特殊的,只说了三件事。 第一是许久没见,叙说旧情,话语非常真挚。 再者,便是希望苍生无难,巴蜀能避免战火。 虽然与宁散人没站在一条线上,但周奕相信他说的这些不是惺惺作态,这位道门第一人武功高绝,却一辈子没有杀过人。 第三,则是劝袁天罡去独尊堡一次。 周奕仔细斟酌一番,宁散人倒不是叫袁天罡站队,也没在信中表露支持谁,只是让袁天罡与解晖见一面。 解晖能否说服袁天罡,宁散人就没法管了。 不过,这封信的用处还是很大。 袁天罡多半会卖一个面子。 “听说巴蜀三大势力要重新议会,此事关乎巴蜀命运,贫道会在议会当天拜访独尊堡。劳烦几位转告。” 老道风轻云淡,郑纵心中叹息,暗道果然如此。 周奕笑了笑,老袁真是妙,会挑时间。 赶在巴蜀议会当天,那时风起云涌,哪有时间私聊。 这么一来,没与解晖交集,却又照着宁散人的信把面子给了。 袁大师就是袁大师。 “是。” 郑纵没有办法,只得抱拳相应。 袁天罡又道:“方才听两个小童说几位等候多日,贫道过意不去,便卜一卦送予堡主,几位帮忙带回去吧。” 话罢以周易卜算,丢龟甲得了乾卦。 郑老管家看不懂,见他卜完。赶忙问道:“袁大师,作何解?” 袁天罡道:“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此爻“无咎”之果绝非天成,完全在于选择。若是不够谨慎,选择错误,将酿恶果。 老道拈须叮嘱:“解堡主凡事三思。” 他不仅送卦,也在逐客。 郑纵岂能不懂,他出声告辞,带着四名大汉离开。 走过百步,不禁驻足回看。 大都督与袁天罡,已经笑谈到一处。 此刻,这位老管家有些崩溃,与从成都出发时的心情一天一地。 于是朝身边几位得力兄弟问道: “堡内的凉国西秦两家不论,李阀和江淮之间,若叫你们选,会选谁?” 四人沉默了一下,自觉私下议论不好。 但郑管家乃是堡主亲信,他都这样问了,也就没什么好避讳的。 “郑老,此前你若问起,还需犹豫,此时自然是选江淮大都督。” “为何?” 受伤最轻的那名大汉露出忌惮之色:“黑风寨的三大当家没挡住一剑,我们也挡不住。郑老该劝堡主,哪怕谁也不支持,也不该站在江淮军的对立面。” “是啊!” 其余三人齐声附和。 郑纵拍了拍脑袋,袁天罡的态度更让他揪心。 此中还有道统之争,袁天罡已舍了宁散人,选择了未来的道门第一人。 这位的脾性,可与宁散人截然不同。 “老夫只能向堡主详陈眉山郡之事,却没法改变堡主的意志。” 有一人提议:“郑老可将此事告知少堡主与少夫人,他二位能劝堡主。” “没错。” 郑纵看了四人一眼,心说你们全不懂内情。 不过,想到少堡主也有些异议,这确实是个法子。 “走,速回成都。”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