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他方才与老夫人聊了一会儿,这时已准备回宫。 站在独孤府门口,没有多等,杨侗听到脚步声,转头看见一名白衣青年朝自己走来。 “天师。” 这少年皇帝学着江湖人的样子抱拳一揖,不减贵气,也不失礼仪。 没有触及到秘密中心的独孤峰,这会儿犹豫得很,不知道皇泰主与道门天师这般接触合不合适。 转念一想。 杨广都与他喝酒,也不差杨侗一个。 “爹,祖母叫你。” 独孤策在里面喊了一声,把独孤峰支开。 独孤峰本想听他们聊话的,老娘呼唤,那就只得出言告退。 独孤峰一走,宫廷里面几名忠心护卫走了上来,杨侗摆了摆手,叫他们全部退下,连等候在一旁的太监也被驱走。 周奕对这位为人宽厚的小皇帝倒是没有恶感。 “皇泰主。” 他也微微抱拳,走到杨侗身边:“不知皇泰主找我来,是想与我说些什么?” 杨侗舒了一口气:“天师,能耽误你一些时间吗?” “可以。” 杨侗听他答应,便缓缓讲述: “当初祖父出游江都,命我留守东都,令大臣段达等人辅佐我。在那之后,日子就从未平静过,我们以东都为据点,首先便与翟让、李密的军队连续激战。” “随着不断作战,东都皇庭失了威信,到后来,军权大都落在王世充手上。” “祖父被杀的消息传到洛阳后,他们以我为帝,其实只是一个傀儡,而且是非常累人的傀儡。” 杨侗的脸上,表露出超出他这个年龄的成熟:“许多时候,我都怀念祖父还在的时候,那时我很悠闲,事事不用操心,也不用担心突然被人.被人杀死。” 他露出畏惧之色: “我很怕见到王世充,尤其他带着我的命令杀人的时候,哪怕有独孤家的表伯爷帮忙说话,我也不敢得罪他。” 杨侗确定周奕在听,继续道: “天师,若是东都被王世充完全掌握,我有何结果。” 周奕言简意赅:“一杯毒酒。” 杨侗没觉得意外:“我想也是,从他对旁人的手段就能看出我不会有好下场。” 周奕问道:“皇泰主想要得到和氏璧吗?” “不想。” 杨侗道:“一来我保不住,二来我根本得不到,只是王世充想要,我配合他而已。” “祖父早就与我说过,江湖上的武林圣地对我杨家没有好感。我想他是对的,因为慈航静斋的人到独孤家来,与我无分毫关系,也从未去皇城找过我。” 小少年的清醒程度让周奕稍感意外。 “你为何会信任我,要对我说这些?要知道,我也笼络了你手下的人,与王世充揽走军权的性质相差无几。” 杨侗不慌不忙道: “那是因为卢楚皇甫无逸他们觉得,如果天师掌控了东都,我能活下来。他们受先帝之恩,却无扭转乾坤之能,我不怪他们,天师也与王世充不同。” “否则,祖父不会与天师喝酒,我从未听说他看得起哪个江湖人。” 周奕微微一笑:“如果你生在太平年岁,或许会是一位好皇帝,可惜我有自己的顾虑,没法成为大隋的天师。” 杨侗摇了摇头:“天师误会了,其实仁谨是将你当作长辈。” 仁谨,也就是杨侗的字。 他笑道:“或许,我该该叫你一声表姨夫。” 嗯? 周奕算了一下辈分,小凤凰确实是这小皇帝的表姨。 “是谁告诉你的?” “我自己发现的。” 杨侗说: “今日在宴厅说话时,我大多时候都在听,因为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所以对你关注最多,卢楚说你是被人请来给老夫人治疗旧疾的,我就一直想这人是谁。” “后来我忽然发现,表姨像是在看你,我听旁人说过,东都的公子郎君她都瞧不上,后来与老夫人说话时,我就提了你几句,发现她对你的态度也很不同。” “就是与宴厅时差别很大,那在你给她疗伤之后。” “当时房间里面只有你们三人,再一想东都的局势,我就瞎猜了一下。” 周奕听罢油然而笑:“我对你的评价还是低了些。” 杨侗谦虚道: “我寻常时候不会想这么多,只是对天师更多关注。” 周奕试探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 杨侗定睛看了他一眼:“我希望能活下来,若是有机会,不求拜天师为师,只盼能得到一些道学上的指点。” “哦?你对道家之学感兴趣?” “祖父后来在追求长生之术,搜罗了众多道家经卷,我在宫中没有事做,经常翻看。只是有些可惜,其中一些书册被王世充手下的一名西域胡僧拿走了。” 他又道:“那些道门典籍我不怎么看得懂,也不明白其中的武学精要。” “那你为何要深读?” “鲁国公在世时与我提过,他言道家武学经义是自由自在的。东都对我来说,像是一个大笼子,我不想继续在笼子中当傀儡。” 周奕感觉到他对自由与生存下去的迫切渴望。 杨侗一脸诚恳:“表姨夫,东都皇城内的一切,我都可以用最合礼仪的规制给你。” 少年有些窘迫:“当然,我没能力再拿出其他的东西。” 这些规制礼仪对周奕来说并不重要,但他没有对杨侗说,而且,这少年一点过分要求没提。 “你先回宫吧,王世充倘若寻你,你事事相允便可。东都未定,他暂时不会对你动手。” 杨侗再度抱拳,离开了独孤府。 广神,你孙子比你强啊。 周奕笑了笑,低调返回府中 夜色渐深,缕缕清辉如霜,遍洒东都洛阳,天街横卧如匹白练,楼阁嵯峨光影朦胧。 自独孤府上,两道人影借夜色掩护轻盈跃出。 “走这边。” 独孤凤朝南边指了指:“净念禅院在南郊,有相当一段距离。” 她美目中泛着担忧之色: “他们本就严加防范,你又犯迷糊对那觉心师太放话,打草惊蛇,此刻他们一定埋伏了大批人手,我一点也不想带你去。” 周奕坐在一栋阁楼的屋脊上,摸着下巴思忖道: “是哦,若是我被他们抓到,凭借我和道信大师一葫芦酒的交情,兴许能保住一命,但准要出家做和尚。小凤,你要不要改嫁?” “不要。” 独孤凤晓得他在说笑,却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你被他们抓住,我定会苦练天师随想,总有机会把你救出来,你莫要小瞧于我。” 她对周奕这个假设很不满,但有些气鼓鼓的样子煞是可爱: “而且,人家也没嫁你。” 小凤凰还待再说,周奕忽然凑了上来,在她雪白的脸上亲了一下。 他身法太快,少女反应不及。 “小凤,你好诱人,我们不去和尚庙了,回去睡觉吧。” 少女玉颊飞红,轻呸了一声。 接着,取出府内带出来的包裹,内里的东西,竟是一件黑袍。 她将黑袍给周奕披好,周奕秒懂她的用意。 “走。” 他说话时,对小凤凰张开怀抱,跟着便是暖香入怀。 “周小天师,快点。” 少女搂着他,一脸期待。 周奕想到了几年前的扶乐城,想到上次在江都起飞失败。 霎时间,他调动全身功力,从屋脊上破风窜出。 月光下,一道黑影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径自南去。 洛水绕城无声,被天津桥上风掠而过的影子带出浪波。在那极致速度下,遥望星汉灿烂,也化作星光碎入万点秋夜之中。 黑袍飞扬,以无与伦比的速度将风割裂! 这一晚,不少洛阳居民听到一阵奇妙声音,掌灯推开窗扇。 可声音找寻不见,像是消失在很远的地方。 有人想,难道忽闻的那一声,是云外惊破秋愁的雁鸣? 是谁家玉笛暗飞声? 抑或是“西苑千门夜如昼,犹闻环佩出画舟?” 周奕驭满轻功:“古老的漠北歌谣,你听到了吗?” “嗯!” 独孤凤的目中闪过飞退的东都灯火,她的声音带着喜悦: “风被割裂了,但我觉得它们并非呜咽,这奇妙动人的声音,是风在欢畅,那是最自由欢快的韵调。” 周奕停下脚步时,净念禅院已在不远处。 独孤凤从他怀中走出,用温柔目光注视着他:“周小天师,还有旁人听过风的歌谣吗?” “没有,只你一个。” 周奕说完这话,神色微微一变,接着与独孤凤一前一后看向不远处的竹林。 先是两道笑声传来,接着是一道调侃之声。 “真不巧,我们也听见了。” 话音未落。 随着几片飘落的竹叶无声闪出两道人影。 月色下能看到一名儒雅中年男人,还有一名半掩轻纱的年轻女子,二人的目光在独孤凤与周奕的身上扫来扫去 ……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