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山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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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梅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但她真切地感知到夏秋禄的蜕变。当然,如若她知晓夏秋禄是因为那天对自己“一勾一划”而完成自我救赎,她会感到无比欣慰,甚至会毫不吝啬地把自己的粗皮糙手当成《圣经》一类任由“野马儿”、“野骆驼”们“勾勾划划”——只要能给他们残破的心灵以救赎。
庄梅和郝支书商议后,决定给夹皮沟村的建档立卡贫困户办一期励志培训班,全面落实“扶贫先扶志”的战略部署。闻讯后,夏秋禄第一时间赶到村公所,其他人则不情不愿或怨声载道地勉强赴会。
会议原定由郝支书主持、庄梅作动员讲话,再请大家各抒己见。然而,与会者纷纷吵着要他们将自己列入易迁名单,励志会变成诉苦会、声讨会。迫不得已,郝支书把对标政策选出的十八户易迁户的名单提前告知大家,但补充说以公示无异议的结果为准。会场先是一片寂静,接着就乱作一锅粥,骂村上偏心者有之,骂某个小媳妇卖弄风骚耍手段者有之,骂驻村工作队不一碗水端平者有之,等等。
夏秋禄像跳蹦蹦床一跃而起,冲众人呐喊:“我叫夏秋禄,过去大家叫我野驴儿。但是,从今往后再不允许任何人叫我野驴儿。为什么?因为我过去是人模狗样,一心想着政府送这送那,‘等靠要’思想严重,是名符其实的懒汉。庄队长他们驻村后,我亲眼看着他们带领大家晒萝卜爪,帮助我们摆脱‘胖仔萝卜’危机,但我们心厚呀,人人想着‘一夜暴富’,结果又在‘洋妞妞’上狠狠摔了一跤。如今,我明白了庄队长告诉我:‘撸起袖子加油干,幸福是奋斗出来的’道理。大家一心想着易地搬迁到城郊住高楼,可你们想过没有住在高楼里照样要吃要喝呀!”
群众先是一片哗然,接着陷入沉思和痛苦。是呀,光想着住不要钱的高楼,却没有想到住皇宫嘴巴照样要吃饭。呀,看来夏秋禄才是真正的精明人,人家想到的自己做梦还没梦过,易地搬迁后承包土地虽然归承包人口所有,但相隔几百里路这个地咋种?土能生万物,但庄稼得精心伺候。山毛野草倒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但是,庄稼骄气呀,野火烧得尽春风吹不生呀!
惶恐,无穷无尽的惶恐。于是,夹皮沟村的易地搬迁户又纷纷打起退堂鼓,这让庄梅和郝支书同样犯了难。
搬与不搬,目的都是为了摆脱贫困并过上幸福的生活!如是,庄梅和郝支书决心立足村情带领乡亲们走一条别样的脱贫致富之路。
然而,县上有关部门认死理,忽视因地制宜和个性化发展,似乎易迁是如期脱贫的唯一途径,死活要求夹皮沟村两委于省上检查前动员十八户建档立卡户搬迁入驻“罗马河易地搬迁安置区”,仿佛这十八户是夹皮沟村的形象代言人,只要他们生活富裕了夹皮沟村的人民群众就都富裕了,就都如期脱贫了。
于是,县乡两级干部踏破铁鞋无觅处,竟然学着《平凡的世界》里那个徐治功教孙少安算冒尖户的账一样教某些人算经济账——安置区的房子价值三四十万一套,你住进去就等于白捡了三四十万元,等于你打了十年的工,你们的脑壳怎么就转不过来,政府白给的东西怎么就变成了“臭狗屎”?
无语,真是无语!
某位文学达人忧国忧民,担心三十层高的易迁安置房无人居住,披星戴月赶写了一部易迁题材的小说《华灯初上》。据说,故事令风马牛不相及的城镇居民潸然泪下——自己辛苦了大半生也买不起这样的房子。唯有夹皮沟村的木鱼脑壳们不为所动,气得他两把将小说草稿撕得粉身碎骨。唉,文人何须如此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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