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防患未然-《桃花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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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五月底,方停。
    五月的最后一日,扬州出了很大的日头。
    接下来,连晴几日。
    人们放下心来,以为防汛的危机已过。
    唯有家洼的那个先生,一遍遍在河堤巡视着,时而看看水位,时而看看河堤沿岸的树木,时而抬头看看天,心事重重。
    六月初五。
    小吏喊他去庆功喝酒,他没去,仍守在河堤。
    天快黑的时候,柳树后头猛地蹿出一个人影。
    “先生——”
    来人是练,她急急唤道。
    先生抬头,环顾左右,道:“不是说过,让你莫要来找我么。若让她看见了,便不好了。”
    练坐在他身旁,沉默一会儿,道:“先生,明日,便是东家的婚期。”
    “嗯。”
    先生轻轻应了声。
    他的双眼有片刻的凝滞。
    心里有一根弦,断了。剩下残余的音调,晃晃荡荡的。
    他自嘲地笑了笑。
    明明在心中早早设想了无数次这个场景,今,这个场景终是要到了。
    双桨浪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先生念着这句话,眼前仿佛出现冬日的屋檐,水结成冰棱,从屋檐上掉下来,落在他心里。凉凉的。昔日,红纱帐中,她的唇亦是这般凉凉的。
    练说着:“东家今儿试了嫁衣,大红色的,上面绣了凤凰,还有云霞……”
    “好看吗?”
    “好看。”练道。
    她猫一样的眼睛盯着先生。
    “东家从前穿过嫁衣,先生看到过。”
    机敏如她,在看到东家头上的竹簪时,就觉察到了不对。在乡间时,她曾看到先生在打磨一支簪子,小心翼翼地刻字。一次做得不好,便重做。一遍一遍,不知厌烦。
    在五月初一的抢亲事件中,她脑海中模糊的猜想得到了证实。
    她跟着先生,跑了几里路。先生恼了,让她回来。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怪人。既担心东家,为甚又不肯让她知道?既不曾远离,为甚不肯相守?
    先生一定是遭遇了很大的苦难,才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浑身烧伤,隐姓埋名。一身的才学,只能如乡野匹夫一般讨生活。上山,下地,做工匠。倒是不收一文束修,教孩子念书的时刻,是他最快乐的辰光。
    先生是想让东家更好地活着吧。
    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她似懂非懂。
    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
    练无数次忍不住开口,想告诉东家,可一想到先生的叮嘱,便左右为难。
    她本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瞒着这么大一件事。瞒得很辛苦。
    当秦相公将新嫁衣送来的那一霎,她站在东家身后,张开嘴,觉得有些话在嗓子眼儿里打转,最终却随着风飘走了。
    来不及了。
    练觉得这种感觉就像她在山里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一只兔子在她的眼前消失,她怎么都抓不住。她不知道怎么表达,只觉不是滋味儿。
    “她从前穿嫁衣的时候,我没看到。这次,我应该……也看不到了。”先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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