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然府-《武成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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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文夷坦然起身,他也并不动怒,只笑道:“那我就恭祝晏校尉一帆风顺了,不过晏校尉放心,我既说了位卑不敢忘忧国,就定当护晏校尉周全。”

    晏可际知道安绥玉中少不得这些人的相助,因而还是礼数周全地将笛文夷送出府邸。

    然后又返回来对谭弘益道:“谭公不必忧虑,我今日就为了你写一封信,如果明天我进了然府三个时辰后都还没出来,你就把那姑娘带上,拿着这封信跑到廖原城去见我大师兄就是,他自然会为你安排出路的。”

    谭弘益驳道:“遇时这话就不中听了,我也是景朝天子之民,如何不为朝廷着想,非是要求进身之阶?只是遇时在这里是真没用了,难道你想凭一个人保下玉中?不过遇时既然付我以托孤之责,我也自当一力承担,但其中利害遇时还是要慎思。勿要呈那些少年意气。”

    晏可际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少年意气,他开始起身写给大师兄的信。他认的字泰半都是大师兄教的,但这也可能是他给大师兄写的最后一封信了。晏可际不知道明天去然府会怎样,他没有什么计量,但他是为了保那个孩子一路追到这里的,南军有守土保民之责,否则学武何用?这是大师兄教他写字时一并教给他的,他从出身起就没有饥馑之忧,效法先辈是他一生所求,虽然这志向多少沾染上一些污点,但想到这些还是让晏可际心安不少。

    自己还有巡星九步,到时候一定逃得脱的。

    他封好了信,交给了谭弘益,这院子总算安静了。在谭弘益走前,晏可际询问了然使府邸是如何的,谭弘益说与这是一模一样的。三十多位南然武毅,足够把这个小院子从上到下都封住了。

    想到南然武毅,晏可际才觉得奇怪,除陈执以外,似乎极少有人用得是通常所见的南然武艺。

    然国门派以崇武馆和九峰门两派为首,崇武馆乃是从然地南迁而来的游侠组成,九峰门则是南元方本有的门派,崇武馆着重于枪棒,于短兵器颇不擅长。九峰门惯使斧锤等重物,不喜轻便兵器。而这次陈执身边两人,一个朱显拿短枪,一个补丁衣服的拿长剑,所使招式都颇为诡异,那朱显刚刚所用的暗器技法又颇为高明。晏可际到南边有一年多了,委实不知道然国哪门有这么高明的暗器技法。

    但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自己在这儿想这么许多也想不通。不如趁这时间好好练练自己的黄琮法。

    晏可际曾读过《生生经》,那书写于一百多年前,现在的内功,或从《生生经》而出,或从《五气论》而出。

    虽然当世内功的威力都已经远胜这两本典籍所载的内功心法,但根子和道理却还在此处。当年景朝初立时,曾想禁绝二书,但寻常州县书坊都刻印二书,因而最终放弃了这个谋划,二书流传之广若此。

    按照《生生经》所载的原理,晏可际体内真气之所以会失控,在于运行巡星九步时冲散了体内的清气,《生生经》认为心神不能直接控制所有体内真气,而要区分出清与浊。清气构成了人的心神,故而天然与心神相通,以清驭浊,方能维持体内真气秩序。

    而晏可际要做的,就是重新区分真气清浊,由于原先的真气已经全部失控,现在已经不堪用。按照那本黄琮法所说的,自己需要先吸纳知武牌中的真气进入丹田,把这些真气稀释为黄琮法所要的真气,再把真气区分出清浊。区分出清浊并不难,对心中想法反应更为活跃的那部分真气大概率就是清气,但是在丹田内稀释知武牌中的真气简直是痛苦至极,自己必须用残存的玄璜清气来控制住混杂成一团的苍璧真气,再慢慢把他们稀释城黄琮法所需真气。

    第一天尝试的时候,晏可际几乎被痛晕过去,不得不散掉部分玉璧中的真气,才使得自己没有真正晕倒。

    第二天,晏可际把摄入的真气量减少了一半,终于稀释出了第一股黄琮之气,折腾一日,算是打通足三阴三阳经。

    黄琮法乃云亭门第二代掌门人杨宙所创,这一心法所凝练真气更为精炼,远胜晏可际之前的玄璜法。只是晏可际目前是半吊子黄琮法,他目前还只能从知武牌中直接靠稀释更高级真气,来获得黄琮真气,而不能直接从自然中提炼,这得等全身经脉打通之后才可行。

    到了晚上,晏可际却不打算再去知武牌提取真气了。这种练法每次完成之后都浑身酸痛,晚上若再这样做,晏可际怕明天应付不过来。

    晏可际晚上还问了问陆丽娘她二叔生得什么模样,陆丽娘说得模模糊糊的,大概不过中等身材,七尺高,圆脸。

    细细想来,陆丽娘的二叔应该不是游侠,明日那般场合,然人会有寻常士卒吗?

    但还没到晏可际想清,便又有人到访。其中一人是谭弘益,这次他还带了另外一人——伍和泰。

    双方行礼未毕,伍和泰就说到:“晏校尉真打算去赴然使的约吗?”

    不赴那我该怎样,我总不能明天跟你旁边那位远走高飞吧?

    晏可际回道:“我为景使,有使命在身。况且然使实在欺人太甚,人神所共愤,既是为大景,又是为玉中,我也该去赴一赴这龙潭虎穴,当面斥责然使。”

    “晏校尉此言就不对了,作为景国正使,当图谋远大,如今你亲入然府,一定会为然使所扣留,何不早走?明日我亲自前往然府,为晏校尉拖延时辰,而晏校尉就和谭兄弟一起,带上一位伍家子弟,快快离开此处。”

    这回轮到晏可际目瞪口呆了,他万万没想到作为一个知武人,谭弘益是这么能说。居然真的说动了这位伍家长子,官方允准跑路。

    不过晏可际倒也理解伍和泰的计量,伍家在两个篮子里,那两个篮子都要安全些,伍家能要到的价码也总要大些。

    但晏可际要去赴宴又不是为了伍家,便道:“我闻游侠有义,不爱己躯。况且身受国恩,怎可使命未达而轻弃,然使如此嚣张,少说明日也得挫他些锐气。”

    伍和泰与谭弘益毫无保留地交换着担忧的眼神,但此时伍和泰终于回道:“那也无法,明日我自和晏校尉一同前往,若然使真的有什么想法。请晏校尉莫要管些什么恩义,径管沿着式水一路狂奔就是,我会让谭兄弟在下游等你。”

    自己上午才跟谭弘益托完孤,这时便有人来找自己托孤了。但晏可际还是很感激伍和泰愿意与自己同赴这龙潭虎穴,在这么一片艰难环境中,作为族中长子,晏可际也想不出伍和泰还有什么别的破局办法。但又有伍家长子,又有来往客商,晏可际倒是不担心然使杀得了自己。

    第二日晏可际早早就醒来了,他睡得并不好。在梦中他梦见了自己的十八种死法,吃完早饭后晏可际勉强感觉自己的不适感好了些。

    在去之前,晏可际按下了最后一碗米饭,毕竟谁也不敢动然使的饭菜。抱着一股不知何处来的壮烈心情,晏可际大踏步地走出了自己的府邸。

    不过在刚到然使府前时,并未让人觉得这里有谋害晏可际之意,陈执亲自到府前迎接,并无朱显那般倨傲的姿态。而伍和泰也是早早来到此处,众人在门口交罢兵器一起入了院中。然府的院子确乎是与晏可际那边一种模样,只是打理得更精致些,院子种得树则是橘树,可惜早已过了花期,也没见果子。但院中也有香气,来自每个桌子中间的香炉。

    整个院子被清理出来,摆了三桌饭菜,每桌十人,一桌在正屋中,两桌在院内。晏可际自是被请到了屋中。

    看到诸人坐定,这陈执给自己斟了一碗酒,然后立起向众人朗声道:“自齐季以来,君王无道,天下大乱,纷乱离散竟成常事。我等拔刀而起,虽所立不同,意气却能相感。虽战乱不定,但能与诸位元方英豪共立于一处,死也无憾。今后或为敌,或为友,虽刀剑相碰,焉能忘此时?”

    众人也陪他起身,共回道:“永不忘也。”

    晏可际虽也陪着起身,却不敢多饮,只拿嘴唇碰了碰。

    那陈执看到此,竟走过来,端起碗来,仰头一饮而尽,然后道:“晏校尉可以无忧了。”

    晏可际无法,只得起身倒了一碗酒,复敬了回去。这酒颇为清甜顺口,应当是元南名酒。

    一上来还未如何就被陈执灌了一大碗酒,现在晏可际终于可以观察这一桌的人。

    这主桌上的玉中人只有两位,一位是伍和泰,另一外则是那天在平宁堡所见的那位老者,晏可际现在知道他叫郑永宁,谭弘益说他是玉中第一高手了。

    其他七人都是然人,陈执,朱显与那位补丁衣服男子,自是不说。不过这男人真是古怪,到了桌上还是一身补丁衣服。一个着锦衣的贵气年轻男子,一个看样子颇为寻常的老者,一位身材矮瘦的黝黑的中年男子,这三位具是不认识的。最后一位大概是归实,这人名声晏可际听过,擅使金锏,出自九峰门,晏可际曾听四师兄墨知愚谈过此人,两人曾交过手,且同使金锏。

    大概是看晏可际打量的样子,那陈执又起来说:“是我疏忽了,该当给众人介绍一番。”

    说完便指从那年轻的贵气男子指起,说道:“这位乃是张采,字谨行,在我军中效力,也是墨鸟门山长。”

    那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并拱手行礼。

    “这位唤作张永言,字多默,墨鸟门出身,他们门中唤他都长师,若是比起你们那边,或许该叫上庶长。”

    是那位老者,也是一般拱手行礼,只是没怎么笑。

    “这位你认识的,朱显,字藏锐,是墨鸟门长师,这便算墨鸟门的庶长了。”朱显也是拱手行礼,不过笑容中颇有轻蔑之意。

    “这位唤作宋修能,字亲德,一般是墨鸟门长师。”

    矮痩男子,也是一般拱手行礼,这便不是不笑了,几乎不掩饰自己眼神中对于晏可际的不善。

    晏可际倒不在意,令他在意的是墨鸟门这个称呼,晏可际开始努力寻找对这个名称的印象,但却是一无所获。不过对然国的消息,景地一向十有九空,连然国的宰相大臣死没死都不一定清楚。

    “邓嘉,安人。”晏可际盯着这个补丁衣服男子行了礼,这邓嘉只是不冷不淡地回了一礼。安人,居于元方与然方的交界处大安岭的蛮族,但除了这满身补丁,他也没什么蛮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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