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入夜,世界树略微收敛自身的热浪和火光,焦枯的枝杈显映出一片深邃的暗红。 微风吹拂而过,点点明灭的火星从树上飘落,在神殿门前映照出一个漆黑而曼妙的人形轮廓。 从脚下堆积的灰烬来看,她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 又驻足了一段时间,她终于下定决心,抬手推开神殿的大门,迈步走进其中。 大殿之内,王座上头顶冠冕的身影垂下头颅,似乎沉沉睡去。 来人咬了咬唇,迈步走上台阶,伸手想要触碰那张写满疲惫的脸。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低沉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洛恩抬起头看向前方。 台阶前的海拉身躯一僵,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目光生出几分闪躲,嗫嚅着开口: “老师,你,你醒了?” “等你进来有一段时间了。” 洛恩淡淡开口。 海拉顿觉尴尬,心中生出了一种掉头逃跑的冲动。 还是和以前一样,犯了错只会这一招。 洛恩哑然失笑,转头看向殿外,问道: “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 正沉浸在窘迫中的海拉反应过来,脸色骤变: “我不是,我……” “如果没有你的首肯,劳菲和他手下的几只小鱼小虾进不来阿斯加德,更不可能将整个仙宫搅得天翻地覆。” 洛恩抬手打断了这位学生的辩解,目光沉静而深邃。 那笃定的语气和居高临下的审视让海拉心中一痛,不由生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冲动: “是我做的!攻占仙宫也好,杀死弗丽嘉和巴德尔也好,全都是我和劳菲的密谋,你想怎样?杀了我吗?老师?” 说话间,台阶前的死亡女神张开双手,两柄夜空之剑在掌中浮现,冷冽的气息弥漫开来。 洛恩摇了摇头,坦然回答道: “我并不是在找你兴师问罪,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选。” 为什么? 海拉沉默片刻,身上伪装出的强硬如冰雪般消融,低下头,再度嗫嚅着开口: “我只是,想离开那里,想让你们多陪陪我……” 要求如此简单? 洛恩哑然,却无言以对。 因为,如此简单的要求,他和奥丁都办不到。 后者还好,但前者是华纳和阿萨神族共荣的条件,也是九界秩序稳固的基础。 在必然的命运法则之下,连他也无法将海拉从冥界的影响与囚禁中解放出来。 除非,诸神黄昏到来,生与死的秩序失衡…… 洛恩叹了口气,有些复杂地看向台阶下的爱徒: “海拉,我们有多少年没好好聊过了?” 海拉陷入沉默,脑内思绪闪过: 什么时候呢? 是从第一次违背老师的要求,遵从父亲奥丁的请求,用秘法自我成长? 是被诓骗到冥界,沦为阶下囚? 又或者,是一次次的等待落空? 许久之后,海拉摇了摇头: “记不清了……” “是吗?倒是我疏忽了。” 洛恩笑了笑,略微抬起右手。 世界树的残根破土而出,在台阶前聚合为一张焦枯的藤椅和长桌,几盘点心和一壶蜜酒杯摆在上面。 “坐吧。” 海拉咬了咬唇,有些不解: “你不怪我?” “怪你?怪你什么?” 洛恩反问,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 “从我和奥丁将你送进冥界的那一刻起,你就再也不欠我们什么了。你并没有义务替我们守好世界树,更没有义务阻挡劳菲进攻仙宫。倒是这么多年来,你辛苦维持九界的生死平衡,用恶者的灵魂喂养黑龙王尼德霍格,延缓它啃食世界树根系的速度,为北欧续命,我们都因此欠你一份人情。” 这些并非是安抚海拉的托词,而是他深思熟虑后的想法。 奥丁那个父亲也好,他这个老师也好,似乎都没有资格对海拉兴师问罪。 为了促成阿萨和华纳联盟,将世界线拨回正轨,他们共同以谎言和欺骗的方式,将海拉送进了冥府,埋下了祸根。 但以此为始,便会以此为终。 他和奥丁千年之前种下的这记【因】,随着时间的发酵,终于在千年之后,成为了诸神黄昏的【果】。 这便是宿命。 所以,海拉被劳菲蛊惑,选择放弃镇守冥府,迎接诸神黄昏到来,让自己从漫长的诅咒和囚禁中解放,早有定数。 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是选择不同而已。 但这评判看似公正而理性,却唯独缺乏了应有的感情。 愤怒也好,数落也好,终究是一种爱之深,责之切的反应。 唯独平静,才是隔阂的象征。 此时此刻,海拉虽然成功获得了解放,躲开了追责,但心中不仅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反而有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她终究让自己的这位老师失望了。 或许无论如何努力修复,双方未来的关系也无法回到从前。 洛恩将杯中的蜜酒一饮而尽,提醒道: “喝完这杯酒,你也该回去了。” 海拉心头一颤,咬着樱唇,问道: “那我还能不能来看你?” “最近不要来了。” 看着海拉眸中的那份希冀破碎开来,洛恩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补充道, “最近华纳和阿萨在为弗丽嘉筹备葬礼,奥丁有可能来见我。有些事瞒不了太久。我能释怀,不代表他会看得开。你应该知道,弗丽嘉和巴德尔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听到这话,海拉重重点头,脸上积聚的阴霾彻底散开。 到最后,她的这位老师,还是挂念着她的。 那么从此以后,她将不会再让自己的这位老师失望! 死亡女神转身离去,身影融入大地。 看着海拉消失在视野中,洛恩重新坐回王座之上,有些身心俱疲。 他这个学生不惹祸则已,一惹祸就是个捅破天的。 要不是他花大力气弄死了劳菲,又燃烧自己的神性给整个北欧神代延续天命,九界早就乱翻天了。 海拉作为半个从犯,休想好过。 如果奥丁查出端倪,说不定这会就已经破罐子破摔,召集阿萨和华纳的两族大军,前去冥界和海拉拼个你死我活了。 毕竟,自己的这位血盟兄弟在性格上很容易走极端。 尤其,是当他失去一直以来的坚持和希望的时候…… 伴随着一声叹息,洛恩手中燃起一团火焰。 金色的火光之中,映照出阿斯加德此刻的场景: 华纳和阿萨诸神齐聚在城外星光河流的岸边,彩虹桥的碎片悬浮在一副冰晶棺椁四周,折射出九界从未交汇过的光谱。神后弗丽嘉静静躺卧在其中,银甲上的血迹早已被瓦尔基里们用洁白的绒羽擦拭,万年花园内采撷到的玫瑰和世界树遗留的嫩枝编为花环,在她交叠的掌心盛放。 奥丁的独眼倒映着棺椁内部流转的星图,以及弗丽嘉失去血色的脸,自己原本就弯曲的脊背变得更加佝偻,整个人都充斥着一种风烛残年的暮气。 索尔握碎的雷霆在脚边凝成蓝紫色琥珀,将水晶棺椁推向星河的深处,阿萨诸神们低下头颅,抬手捶胸,口中默念悼词。 芙蕾雅向河中洒下花瓣,而她身后的瓦尔基里们则折断长矛铸成竖琴,以利剑为弓弦,奏响哀乐。 当海姆达尔吹响用世界树气根雕琢的号角,冻结的河流突然开始倒流,将漫天星斗卷入漩涡,为棺椁镀上流动的银河涂层。 “父神……” 索尔上前提醒,奥丁回过神来,从儿子手中接过世界树枯枝捆扎的火把,最后看了河中的冰晶棺椁一眼,抬手将其甩出。 黄金的焰光划破夜色,坠入承载着棺椁的木筏之上,瞬间将其点点燃。在灰烬中升腾的雾霭,渗入在场神灵的眼瞳,仿佛映照出黄昏的剪影。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