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老实说,兄弟们,我这些日子一直提心吊胆,怕上头追责。咱们弃城退走,可是要按军法问斩的。” “若不是沈铁崖硬撑着,还真不知如何自处。可如今可好,他一败,就把咱们都掩盖过去了!” 杜崇武一拍大腿,笑得眼泪都出来: “妙极!说得妙极!原本我们是弃城败将,如今沈铁崖比咱们更惨。他可是主帅啊,手握五万,硬是没守住!” “咱们跟着他,也就顺理成章成了残兵败将。这样一来,天子若真要问罪,也只能先问他,哪里还轮得到咱们!” 梁敬宗冷哼: “问罪?那纨绔天子有那个胆子么?自古纨绔称帝的,多半只知道享乐,哪里敢惹动军中?” “更何况,如今北境已乱成这样,他怕是巴不得有人挡在前头,替他多撑一日。他若真敢杀我们,谁还肯替他卖命?哼,我看他只会装聋作哑,等着这江山自破!” 三人越说越畅快,仿佛眼前残兵溃散、百姓惶惶,都是旁人的笑话,与己无关。 韩守义喝了一大口酒,打了个酒嗝,斜眼望着窗外: “说实话,咱们早就知道,这仗守不住。三十万大军压境,燕门都守不住,更何况这平阳?” “此城连险关都算不上,一片平野,敌军若真来,轻易就能踏平。哈哈,我看用不了多久,就得再退!” 杜崇武伸了个懒腰,神态颓然,却带着一种“明哲保身”的自得: “那就退呗!咱们守不住是常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说,咱们若是继续跟着沈铁崖死守,最后不是白白送命?他拼到这个地步,自己半死不活,功劳也没人看得见。哼,这叫愚蠢。” 梁敬宗冷声附和: “不错!所谓忠勇,到头来不过是一个笑话。你看,他现在重伤昏迷,连命都悬了。等他真死了,朝廷里那些大臣,谁会替他说话?” “皇帝更不可能记他半分功劳!倒是咱们这些人,懂得‘识时务’。战局已定,何必再拿命去填?!” 三人说到这里,纷纷仰头痛饮,畅快无比。 —— 赵烈若在此处,必定气得吐血。 因为这几人眼中,燕门的血战,不过是笑话; 沈铁崖的重伤,不过是愚蠢;他们所追求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保命”而已。 可在这间酒肆之中,他们却越说越自豪,仿佛正是这种“明哲保身”,才是真正的聪明。 “哈哈哈——”韩守义放声大笑,拍着桌子,笑声中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我看啊,赵烈那个狂妄小子,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当日他若识时务,咱们说不定还能带着残兵早早撤退,哪里用得着在燕门拼到这般地步?” “如今好啦,燕门陷落,沈铁崖重伤,残兵全散!他一个人,背着满城骂名,怕是要活活憋死!” 杜崇武仰天哈哈大笑,手里的酒水都洒了出来: “活该!当日若不是他拔刀相逼,咱们也不至于落得那般尴尬。如今看他狼狈,我心里畅快得很!” 梁敬宗眼神阴沉,却嘴角勾着冷笑: “可别高兴得太早。此城一旦破了,咱们也得随军退走。要想活下去,还得再想好退路才行。” “退路?”韩守义冷笑。 “退到哪儿都好,总比死守好!沈铁崖和赵烈是烈火,咱们是灰烬。烈火烧尽,灰烬却还在风中飘。哈哈,兄弟们,咱们就看着他们去死吧!” 说罢,他举起酒碗,豪声大笑:“来,为咱们的聪明,干一杯!” 几人同时举杯,酒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酒香弥漫,笑声回荡,仿佛外头那濒临崩溃的平阳,与他们毫无干系。 —— 然而,酒肆之外,街道寂寂。百姓惶恐,残军疲敝。 北风呼啸,吹动残破的旌旗。夜空之下,远方敌军的烽火隐约可见,像是一条随时吞噬而来的火龙。 那一刻,平阳城的命运,已经注定。 但酒肆中的败将们,却仍在自得自乐。 他们举杯相碰,讥讽忠勇,赞叹苟活,笑声在昏暗的屋舍中不断回荡,仿佛这是他们最后的胜利。 只是,这样的胜利,不过是苟延残喘的虚影。 而在城头之上,赵烈独自一人,正披甲立于寒风,眸色冷冽如铁,守望着那逼近的敌火。 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一个是沉醉于自我麻醉的败将狂笑。 一个是背负千钧血债的孤勇铁骨。 风雪之夜,大尧的命运,正在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姿态里,缓缓倾斜。 另外一边,衙门偏院的暗影下,赵烈拳头死死攥紧。 那些声音从酒肆里飘出,每一句都如刀子般刺入耳中。 “弃关之将,苟且之徒!” “还敢讥讽主帅和兄弟们的血!” 赵烈胸口剧烈起伏,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他几乎忍不住想冲进去,将那些败将的头颅全都斩下。 可理智死死拉住了他。 如今军心已乱,若因私愤开杀,残军必然彻底崩溃。 赵烈咬紧牙关,嘴里几乎要咬出血来。 “卑鄙小人。” “你们怎配与主帅并肩!”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重,像踩在自己的心口上。 风声猎猎,夜色更冷。 赵烈抬头,看见城墙上残破的旗帜在风中飘荡。 那旗帜血迹斑斑,却仍顽强未断。 他眼中一阵酸楚。 燕门的血火,他还历历在目。 而此刻,却有人在城中饮酒取乐。 赵烈心口压着一股滔天怒火,却只能深埋。 因为他知道,这一夜,平阳必须有人站在城头。 若无人站立,明日天亮时,这城就不复存在。 他缓缓踏上城阶,脚步沉稳而有力。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铁砧上,铿锵作响。 夜风扑面,带着刺骨的寒意。 赵烈披甲而立,站在城垛上,眸色冷冽如铁。 城下漆黑一片,只有远方隐隐火光。 那是敌军三十万的营火,连绵不绝。 像无尽的猛兽,随时可能扑来。 赵烈手握长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胸口的愤怒,化作冰冷的决绝。 “守住。” “哪怕只有一口气,也要守住。” 他的声音低沉,却像铁石般坚硬。 背影孤独,却挺直如枪。 寒风呼啸,吹动他满身血迹斑斑的战甲。 他像一尊孤立的铁像,死死钉在城头。 纵使城内流言四起,他也无暇再顾。 因为他深知,守住今夜,才有明日。 哪怕所有人都在退缩,他也不能退。 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也要守。 赵烈眸中闪烁着冷光,死死望向远方的敌火。 风雪扑面,他的眼神却愈发坚硬。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