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我前阵子去人家、请媒人,好家伙一下几千没了!你那点还叫钱!明后天我又得去冯村,问问人家意思,差不多了我准备提亲,提个亲不个万把块的?看把你羞涩(吝啬)得心疼那点钱!”老马翻眼噎人。 “呀还要提亲!二婚……不是吃个饭领个证吗?这么正式!”桂英惊喜。 “你脑子糊了吧!你哥是头婚!咱取媳妇按咱家规矩来管人家呢!”老马下巴朝天。 “你咋提亲?直接给彩礼?”桂英好奇。 “结婚才给彩礼呐!我……我这有一套金首饰——耳环、镯子、戒指、项链,完了两家人到镇上吃个饭!”老马怕人听见小声嘟囔。 “好家伙我的天啊!这么短时间从哪买的?咋这玩意我都不知!你多少钱买的?”桂英狂喊。 “不是……那是……十几年前给你大哥备的。”老马说完倒吸一口气。 父女俩短暂沉默,桂英又问:“提亲还要买啥?你跟我说我来买!” “还没想好给那娃儿买个啥!谁想到人家还带那么大一子呢!” “买个手机吧!你不说她家三个人只一个手机吗?” “可以可以手机可以!” “好我来买。” “我今个打电话是想问你,你买的茶具啥时候到,我急着带去见媒人呢!” “明个到!说一百遍啦!手机显示明天到镇上快递站,具体几点我也不知!快递公司显示了我马上给你打电话!” “啊知了知了。接下来我准备给你哥装修房子,把你哥那间装成婚房,你那间装成娃娃房给小贤她子用,你大哥那间……给她婆婆住!人家来不来住是别人的事,咱得做好人家来住的准备!” “天呢!动静这么大!那你那间房子呢?” “你别打我的主意!装房子要钱,你准备出多少?” “嚯!原来在这儿挖坑等着我呐!你先说说咋个装,我根据效果出钱。” “婚房你要啥效果……” 父女俩聊起装修,言语间喜气像皮球一样滚来滚去。一番商议后老马负责硬装,桂英负责软装,家具父亲买,家电三妹出。老马家好多年没喜事了,这次老父和三妹铆足了劲为二哥出力,老二则无忧无虑地和小贤见面谈情。 跟父亲聊完后桂英哼着歌去净水机接水,此时婆婆从漾漾屋里出来了。 “你哥的事儿成了?”董惠芳问。 “快了!我大准备提亲了,一套的金首饰,阵仗够大!”三妹表情有点酸。 “是那个带儿子还带婆婆的寡妇吗?” “可不!寡妇见天日要跳龙门啦,光提个亲就送一套金首饰,结婚时谁知彩礼给多少!我出嫁时也没说给我匀点儿!弄得我一亲闺女还没寡妇嫁得好!”桂英吃醋自嘲。 “你二哥钟意人家?那婆婆凶吗?” “还好!我大说一家三口性格都挺温和的,我昨天中午还专程问了我二哥,我二哥一直嘿嘿笑,嗯嗯啊啊的,那傻样跟漾漾喝醉了一样,笑死我了!” “诶对了英儿啊,冰箱没肉了,你明天出去买些!仔仔想吃鱼,漾漾最近爱吃烤牛肉。” “超市菜市场现在开放了,妈你有空出去转转,别老憋家里,致远说你最近除了送漾漾不怎么出门。” “这儿菜市场……跟永州不一样,我逛不惯!”董惠芳面露难色。 “行,明天我买菜,早上你想吃什么早餐我买给你!” “哎这儿早餐也不行,我不爱吃广东那些个!口味不一样,怎深圳也找不到湖南味儿的早饭呢。” “明天周日,要不别做饭了,妈你休息休息,咱去市内的湖南饭店吃顿大餐!”桂英开解。 “算了算了,我年纪大,出不了门!一出门看那不透缝的大楼密密麻麻,晕得厉害!那天我送完漾漾去买早餐,走到大路上看路边早高峰的车,头上晕乎胃里恶心!险些没回来!” 桂英沉默良久,转头试探道:“妈,青叶最近怎么样?” “她呀现在七个月过十天了,预产期在阳历八月十七,这两天身子沉得开始睡不着了!”老太太忽来神采,说起永州那边如数家珍。 “我张叔最近胃还痛吗?我那天喝醉打电话他还生气不?”桂英又笑着试探。 “早不气了,哪那么小心眼!你张叔这两天胃好了些,前天晚上换了一样药,昨天早上就见效了。” 桂英听到这里轻叹一声。晚上致远回来,女人悄悄将婆婆的原话说给他听,致远不言,眼露难色。 “妈心思压根不在这边!我不让人回,整得我跟棒打鸳鸯似的!老两口本是合法夫妻,现在被咱弄得,成异地情侣咯!”桂英没事人一般哈哈取笑,致远心里却不是个滋味。 周末从学校回来,何致远心情大好。最近他已经开始钻空子练书法、写家训、看名著了,谁想母亲的事情总是无意搅扰。这一晚,何致远因此失眠,愧疚自己对母亲的疏忽,恼怨母亲对自己的疏离。他们母子之间有距离,英英恰巧是粘合剂,妻子对母亲做出的种种言行举止更多是自己的暗示或意愿。潜意识中何致远想留住母亲,想让母亲以后在深养老,可母亲从不接受这个想法。 闭门即深山,心静遍菩提。凌晨两点的何致远起来打坐,试图通过格式化大脑来忘掉眼前的烦恼,或通过心理暗示迫使自己接受母亲随时要回永州的现实,他一遍一遍地默念“放下过去珍重眼下,摆脱复杂关注自我”。 在每一个书声琅琅的清晨,何老师幻想着自己四指并拢双手叠加放在胸前。寻寻觅觅,多年以后,他又回到了他的吕克昂学园。他化身园丁,去日夜栽培春生的树苗,日复一日,温暖欣喜。 他一直在寻求意义,最后发现价值与意义常背道而驰。他用力地表演虚无与繁杂,他违心地把没有意义的东西讲出意义。原来他从未逃出过,他一直是乌托邦里懦弱者。人生呐,憧憬着,叹息着,失落着,匍匐着。 机缘巧合,他在悬浮中找到了一片落叶,唯有这落叶可寄托生平,可惜外物无情,落叶随时会被打翻。内外悲哀,悲自己如此平凡,连最简单的关系也理不好,谈何修行观照。俗世呀,浑浊沸腾,扰人心安。 总有些人,生在空中,死在云中;总有些人,活在地上,笑在天上;总有些人,从天而降,堕落人间。 飘浮的落叶,载着风雨,在人间环游;沉潜的心灵,兜着世俗,在地上哀悼。 这一晚,何致远思虑到大脑停摆,凌晨五点才倒头睡下。 “卡俄斯是存在于创世之前的神种,也叫混沌之神。传闻他是永恒时间的产物,也是永恒时间的缔造者。他的教徒将混沌理解为深渊,深渊中存在着夜和雾,凝聚起来的雾气经过漫长的时间形成卵状,卡俄斯将其劈为两半,一半作天一半成地。这部电影讲述的正是卡俄斯的出生。” “我压根没看懂,你会笑话我吗?” “不是你的错,是电影没拍好。” “哈!”晓棠深夜笑。 “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 “见我呀!” “omg,你又来!” “我们都在深圳,为什么不见一见?你现在随便想个时间或地点,我们勇敢一下冲动一把,一人带朵大红,也来个不见不散!快快快闭上眼想一下!” “咖啡店?” “好,那就星巴克!” “下周六?” “好,那就下周六中午十一点的景田地铁站星巴克咖啡馆。” “为什么是中午?” “中午光线最强,好让你看清我!” “哈暂定吧!” “那就暂定吧,晚安!” “晚安。” 这一夜,思轩与晓棠又聊到半夜。 五月二十五日,钟琼家儿子钟雪峋过生日。钟理为弥补这些年对堂弟的冷落,主动提出在他家新院子给小孩办生日宴并承诺他去买蛋糕水果玩具。钟琼夫妇高兴,商量着也请嫂子带孩子过来热闹热闹。晓星接到电话,第一反应是拒绝,结果粉粉不放弃,笑盈盈地来回劝。 “咱妯娌间这些年从不走动,孩子间也生分,搁以前没什么,现在你们回来了真该活络活络!钟琼没亲兄弟,整天把大哥当亲哥叫!你跟大哥之间有啥隔阂我也不懂,今个儿纯粹地给峋峋过个生日!娃儿老喊着学成哥哥,学成哥哥要来了峋峋保准乐坏了!中午吃个饭切块蛋糕,几分钟的事儿!嫂子你不想过来没关系,我叫钟琼去接学成!” “他……他前几天中毒了,不能随便吃……” “蛋糕吃不了,馒头菜可以吧!我做了好些菜,大哥买了好多水果,三四个小孩呢!耍一耍然后给你送回去!” 晓星说不过,只能中午自己送学成去钟家湾。 五彩气球、五色水果、雪白蛋糕、几盘凉菜、几盘热菜、一摞油饼……吃的喝的全摆在院子里,钟理绑起了秋千、钟琼借来了蹦床、粉粉给孩子们做沙包。晓星拉着学成推门进来时,钟理穿着围裙赶紧去了厨房避着。钟雪桉拉着学成跳皮筋,雪峋殷勤地给哥哥拿水果,五个娃娃玩成一堆,粉粉在旁陪着嫂子说笑,钟琼抱来大西瓜现场杀瓜。 大鸟缄默,小鸟欢啼。 钟理一人坐在后院砖台上看鸟,听前院小孩嘻嘻哈哈女人唧唧哝哝,忽觉岁月静好乡野安心。半生空望蓬莱,忽然回到故乡,才觉真理至简。好心情像气球一样在大树的鸟窝上跳跃,钟理不知自己有多少年没这么开心过了。 村里人宽了大方、窄了紧凑,没有规矩、随心自由。人们关注自我远多于邻舍,四季的农活耗尽虚浮,耕耘的不止是田地还有心灵。乡间的色彩只有自然,农人的攀比只在农田,人们与天同步与地交流,忙时连轴转闲时看霜雪,老人不常叹息不太挽留,因为看惯了去留。人们与春夏同贺,与秋冬同寂,劳作如是修行,人心如是自然,灵魂化成时间,安定而纯粹。 晓星喝喝水聊聊天几个小时过去了,恰巧此时康鸿钧来包家垣,带了他在山东买的化妆品和各种礼物,一来见见晓星送礼物,二来看看小孩病情。男人鼓了很大的勇气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才动身来到包家垣,结果扑了个空。听村长包棣通说晓星丈夫近来频频来包家垣看孩子,康鸿钧的心凉了半截。 中年人将尊严看得胜过一切,他不屑于过问也不屑于示弱,沉默和退缩成了体内自带的行为范式。 五月二十七号,老马带着桂英寄来的茶具,去了冯村两个大媒人家。一来请媒人探问小贤的意思,二来准备定日子提亲。冯二爷收了大礼,不好不跑腿,弟媳家跑得格外殷勤,得知小贤对兴盛有意、愿意进一步发展,小贤婆婆也明朗地表了态点了头,三个老头于是乎当天定好了提亲的日子——六月六日。那天农历闰四月初五,是个大日子,也是周六,适合办喜气事。 几人谈完提亲的事儿又去镇上喝酒,酒后老马请媒人去马家屯坐坐。冯二爷头一次来老马家,一进门挨个打量,见老村长家大件壮观、小件有品、院大房多、装饰上乘,心中暗暗吃惊笑容慢慢僵硬,这才知小贤逮住个有钱人,此后对弟媳一家说话也委婉了好多、恭和了些许。 (本章完)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