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数珠-《予你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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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一条贱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谁给你的生命?谁给你的名字?周礼诺!礼尚往来,一诺千金,周礼诺!老娘怀你七个月早产,生了三天三夜,在鬼门关前死了活,活了死,你出生后下了一礼拜暴雨,任美国那个穷酸狗东西,别人老婆坐月子喝鸡汤吃王八,他只给我吃得起辣椒炒鸡蛋,搞得我现在一下雨就关节疼,你是我拿半条命换来的——”周曙光隔着门边拍打边咆哮,“现在倒好,我还能指望你吗?毛都还没长全就反过来要做我妈了,瞧瞧你摆的那脸色,瞧瞧你那姿态,你高级,你什么都懂,你多聪明我多笨哪,啊?不想想你从哪个洞里掉出来的!你高级了看不上你这残废妈了,我给你丢人现眼了,你也故意摔成个残废,你就是想气死我——”

    她向来这样,闹起脾气来就瞎嚷嚷,逻辑紊乱,语无伦次,周礼诺虽然习惯了也还是会心惊肉跳,就像面对楼下工地每天发出的施工噪音一样,哪怕按时定量地入耳,也不可能脱敏,听了一万遍后依旧头疼欲裂。

    不管她了,周曙光一直这样,无事找事,小事化大,大事闹得更大,不过就算闹到天崩地裂又能怎样?周礼诺知道她们不能拿对方怎么样,她和她之间血脉相连,就是上法院去断绝了关系,也还是母女。

    她匆匆走下楼去,只想尽早叫易学佳消气,友情和亲情、爱情不一样,没有血缘做羁绊,也没有结婚证来见证,她不擅长人际交往,虽然她知道怎么解开方程式,也知道利用词根背单词,但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手段去留住身边一个有着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

    虽然她有种自信,易学佳是永远也不会离开她的,但是也相信她们之间一旦有了裂痕,尽早修复总是没错的。

    在周曙光那里受了一肚子的气之后,周礼诺在易学佳楼下以泄愤般的方式大声请求着她的原谅,见不到她让步,她更气火攻心,要知道她平日里是多么冷傲的人,却对着易学佳将自尊都碾碎了——死了算了——只感到被前后夹击又孤立无援的周礼诺,赌气转身时有那么一刹那是真的想去跳河。

    “诺诺,诺诺——你别冲动——”满头是汗的柯鸩飞急切地追在她身边劝道,“你冷静一点儿,不要想不开好不好!”

    “我想得很开。”她不正面回答,只为故意吓他,她才不会想不开,她也知道自己有时候冷静得过分,活得过于有条有理像个机器般无聊,甚至不如身后这个呱噪的男生可爱——

    她也很想像个一般的女生那样大哭,大笑,像易学佳那样,生气就是生气,不去计较会因为生气而失去什么——

    她不害怕失去我吗?她突然想到。

    可是,她害怕失去她,周礼诺清晰地认识到,她的生命线上不能弄丢了易学佳。

    所以当易学佳终于追了上来,表示她可以原谅她时,周礼诺体内所有的压力好像泄洪一般决堤,她抱着她哭得一塌糊涂。

    在劝慰周礼诺时,易学佳反复强调:“我是生你气了,但我是因为气你受伤,气你冲动,气你做这种蠢事儿之前不和我商量,说到底,我生气还不是因为在乎你,心疼你。”

    “呕——”跟在两个女孩身边的柯鸩飞双手掐着脖子做干呕状,故意用台湾腔说,“你干什么突然道明寺上身,搞什么真情告白啊,昨天的晚饭我都要给你吐出来了。”

    易学佳双手合拢在柯鸩飞的嘴边说:“你吐啊,我拿个碗给你盛着别浪费了,你今天的晚饭可有着落了。”

    “那你也还是生我的气了。”周礼诺无视了柯鸩飞的插科打诨,不依不饶地拉着易学佳的手怪罪起来,“我还以为你永远也不会生我的气。”她的眼眶通红,脸也因为被泪水冲刷过而泛着红晕,看起来像一只撒娇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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