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南怀景的话语,虽然有些不切实际,但却得到了在场其他四人的认可。 他们五人作为真传,虽是下山历劫搏杀,增添命格气运,但也是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个世界和自己所在势力的本质。 若是只知道战斗和屠戮,那人与天魔也没有本质区别。 所谓真传,就要有这种视宗门为己,改天换地的气势。 不过现在,珏尔部是不能继续呆了,他们商量了一会后,便前去其他地牢区,将其他明镜宗的内外门弟子领了出来,准备回宗。 珏尔将军要怎么和宗门那边扯皮,他们是懒得管了,反正打退了天魔就行,这百部战事多得很,他们有的是地方可以继续战斗。 不过有不少师弟师妹受伤,这外面也没有治疗条件,五人决定还是先回宗整顿一下,然后再考虑后续。 一队车马行走在百部凋敝残缺的乡村道路上,一座座被战火侵扰,人民疲惫麻木的村庄正在从战争的伤痛中恢复,一道道烟柱在死亡般的寂静中升起,不知是炊烟还是故居被点燃的哀叹。 夏风炎炎,有些受伤的明镜宗弟子口渴,车队来到河畔取水烧热,正好也清洗一下身体和伤口。 “这水里面有毒。” 孙轩朝着每一个煮水的大缸中都丢入一颗丹药,他解释道:“天魔早就污染了上游,虽然我师父他们已经去净化了,但土壤中还是留有余毒,烧熟了安全,但还是再净化一次比较好。” “这天魔到底图啥?” 谷飞一屁股坐在河畔的大石头上,今天还算太平,他只斩了二十多头意图袭击车队的魔怪,但也把他累得够呛,这位紫眸武者甩着手抱怨道:“自己不活了也要杀人,哪有活物是这样的?” “真要懂了,那天魔还至于是麻烦吗?” 曲颜毫不客气地一屁股把谷飞挤到了一旁,她刚刚给所有人维护完法器,累得也够呛,她拿起一片石头,轻而易举就在河面上打出几十连漂:“没那么复杂,全杀了便是。” 想到自己莫名被珏尔部关押的经历,她摇起头:“比起本就不需要理解的天魔,还是人更难理解。” “补给不够了。” 齐合正与南怀景并肩走来,两人刚刚在检查物资,侦查周边情况。 齐合正有些忧虑道:“周边的村子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大部落甚至还在收缴余粮,收不到就强征,刚才南师兄就赶走了一群收粮的。” “那群杂碎。” 而南怀景恶狠狠地看向南方:“收不到粮食就打人,就连给小孩的最后一碗米都要抢走,这群婊子养的玩意,和天魔一样毒。” 刚才他与齐合正问询周边村子有无余粮,没谈几句便有一队大部落的士兵过来,展示宣令后就开始挨家挨户搜刮粮食钱财,手脚还不干不净,若是有人反抗立刻便是一顿殴打,把人打的奄奄一息。 一家面容枯瘦的男女老少抱着孩子,哀求这些士兵留给他们一日口粮,他们好留些力气找点其他东西吃,却被对方粗暴推开,摔在地上,老人眼看就是不活了。 南怀景哪里能忍得了这种屁事?他出手将这群士兵全部痛殴一顿赶走,杀人者也杀了,最后留下了自己的玉镜作为信物。 但除此之外,他也不能多做什么,战争期间,这种村子数不胜数,根本就帮不过来。 “天魔是毒,终究只是一种天灾,要我说,人心可比天魔毒。” 孙轩是真的尘黎本地人,原本就在百部生活,他微微摇头:“没有天魔,百部一样互相厮杀,有了天魔,无非多个借口,杀的更狠点……甚至天魔会让宗门出手,下面的人不敢借此杀良冒功,要我说,这仗打的,其实还比过去讲点道理。” “不然的话,刚才那村子,早就被全杀了,整个村子都充当军粮——一不小心把这村子逼的投向天魔,他们也没活路。” “孙师弟,你这样想法可要不得,人好歹能教化,天魔可不能。” 齐合正也是尘黎本地人,他摇头:“这么一说,搞的好像天魔成了人最后的威胁似的,那咱们难不成还得念着天魔的好,感谢它们给了平民百姓报复的能力?” “嗨,一般人的憎恨哪里引得出天魔?脑袋不发癫,就一般死了全家的恨再多几倍,天魔也不会理你。” 孙轩也知道自己这话有些不太正确,便哈哈一笑,继续煮水祛毒,为受伤弟子疗伤去了:“实在没补给,我就把回元丹泡泡水,不顶饿,但应该撑得住回宗,就是有些人伤势可能会恶化,我也没办法。” “怎么办?” 齐合正沉默地听着,他对孙轩对天魔的态度不以为意,却也明白对方说的是实情:没了天魔,只有人类,难道世道就能变好?指不定更差!当然,如果从一开始就没有天魔,越差的世道也有变好的可能。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转过头,看向南怀景:“咱们把马杀了,然后轮流带着车赶路?” “浪费战力,路上遇到天魔怎么办?但若是实在没法子……” 心中怒气未消,南怀景眉头紧皱,周边根本不太平,就和孙轩一样,如果有些村子被压迫的太狠,随时都有可能投向天魔全员魔化,这所谓的后方其实根本不后,随时都会变成前线。 “瞧!” 而疲惫的谷飞看向远方,他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远方有炊烟?看来后方多少还是有点粮食的!” “那就去看看吧,若是还不愿交易,到时候杀马也来得及。”有了选择,南怀景也懒得继续琢磨,队伍在休整一段时间后,便朝着炊烟升起的方向出发。 只是曲颜还是有些疑惑:“怎么感觉……烟有点大呢?” 烟的确大。 因为那是整个村子都被点燃的烈火。 一队武者正在有条不紊地屠杀整个村庄,实力较弱的围住村子四方,然后释放鬼神,噬咬那些意图逃跑,躲藏在泥坑田埂间的农民。 而在村子的中央,几位武者正在举行仪祭,他们将村民的尸体和魂灵聚集在一起,用阵法笼罩。 炼魂。 “这,这是干什么?!” 看见这一幕,谷飞愕然失色,作为武者,他从未对凡人出过手,这可能是一种傲慢,但再怎么样的傲慢也比轻蔑与虐杀来得好。 尤其是他看见一位武者纵容自己豢养的鬼神将一个枯瘦的老农在他自己的田地中活生生吞掉时,只感觉热血一冲脑门,当即就要拔剑,而同为尘黎人的孙轩与齐合正也都怒目圆睁,曲颜也是一脸怒容。 无论如何,天魔杀人,和人杀人是不同的。天魔就是野兽,是敌人,是天灾,可人……人有些事,是绝不能做的。 咯咯咯…… 但是,在他拔剑之前,他却听见了咬牙切齿的,什么东西崩断的声音。 一个高大的人影越过所有人,站在最前方。 南怀景拔出了自己的剑。 在这一瞬间,谷飞突然回忆起了那个传闻。 ——上上届真传第一,那个南怀景,三岁就亲眼看见自家村庄被盗匪攻破,全村惨死,只有他自己被丢在水井里才活了下来。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南怀景飞身扑出,还在半空时他周身三色轮转,已化作一道白光,轰鸣着贯穿大气,带着他以雷音一剑斩向那哈哈大笑着,放纵鬼神吞人的武者。 笑到一半,这武者就察觉到了南怀景的突袭,但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伴随一次又一次膨胀的气浪,他整个人都被南怀景的剑光撕的粉碎,爆成一团血雾。 而他的鬼神也当即受契约反制,瞬息间就毙命爆发四散。 “谁?!” 村镇中,传来惊怒交加的惊呼,一位武脉跃出:“来者何……” 还未等他话说完,南怀景又杀了两位围住村庄的武者,而谷飞等人也已拔剑,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此人的确是武脉,实力也的确不弱,但受了伤,又被实力不仅不比他弱还略强的谷飞等人围攻,自然是瞬息间就败下阵来,而南怀景把那些纵兽食人的武者都杀了后,也回到了村中,不管不顾,又是一剑要把这武者斩了! “嗡!” 虽然之前败时没有任何征兆,但是遭遇了必死的危机,此人身上顿时涌现出了云霞一般的昏黄色雾气,如同河流一般奔流,构筑出了‘黄泉九曲’的阵法,挡住了南怀景的剑。 “泰冥宗?” 剑锋被挡,南怀景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是第二剑斩出——而这一次,他剑光上已亮起了‘景皇罡炁’的锋芒。 但这护体阵法威力实在是太过强大,南怀景就连神藏都要忌惮的一剑也不过是让它微微弯曲,还不能攻破。 见到自己性命暂时无危,这看上去颇为年轻的武者尖声大喊道:“你们不知道我是谁?我乃冯启冠,我祖乃是泰冥宗冯赦真君!” 此言一出,这年轻武者本以为会让这群人忌惮些许,结果不过是多被齐合正踹一脚——那法阵只针对致死伤害:“叫你妈呢叫,杀的就是你这种狗屎!” 南怀景更是一把抓住他脑袋,一双如同烈焰般的眸子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烧干净:“你是真君子嗣?” 他认真端详眼前的冯启冠,然后看向一旁阵法中的尸体。那都是些枯瘦黝黑的面容,都是些土里刨食,一辈子生活在本地的乡里人,他们本就因大猎魔和百部之战而生活艰辛,一口口粮都留不下来,而现在,他们的血与魂都被人窥视,抓来作为炼魂的材料。 尸堆中还有孩子,那是同样瘦小,就像是个大头娃娃那般,眼眶凹陷,脸颊瘦削的尸体,被折断了脑袋,随意地丢在阵法里,充当一种填筑的原料。 血气翻卷上涌,憎怒如潮升腾,南怀景原本就满溢的怒火此刻实质化燃烧,捏着冯启冠脑袋的手越来越用力,直到头骨咔嚓迸裂,护体阵法都出现:“所以说……” 他双目猩红地问:“为什么?” “你也是名门大宗之后,为何干下这种如若天魔般的事!?” “他们都是天魔!被天魔侵染了!” 哪怕有先祖赐下的护体阵法,冯启冠也被吓得尖锐叫道:“旁边有大部报告这村子里有天魔显化,我们过来剿灭天魔而已!” “至于炼魂,反正都是天魔,我们的人和天魔作战也受伤了,就地用敌人作为材料恢复状态,这很正常啊!” 越说越是有底气,这冯启冠反而发怒斥责起来:“反倒是你们这些明镜宗,一言不合就攻击盟友,等到了五宗联盟那里,我一定狠狠告你们!” “天魔?” 南怀景怔了怔,他抬起头,再次认真观察尸堆,法眼透视,只见最核心处的尸体,一个苍老的,大概是这个村村长的老人身上的确有些许天魔的气息。 一种绝望的,空洞的,再无任何希望可言,只能朝着最虚无最彷徨的深渊堕落的气息。 苦……与寂。 冰寒的味道掠过他的舌尖,哀辛的风卷过耳畔,不寒而栗的颤抖从尾椎直抵脑髓,若有若无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的确。 这的确是天魔的味道。 无需多言,南怀景已经明白这村长堕落的缘由……是啊,大部收缴了所有的粮食,他们这些小村落的未来又在何方?一般人的绝望无法引来天魔,但世间苦难绝望之人何止亿亿万万,其中能唤来天魔者同样不计其数。 但是…… “那为什么要杀其他人?” 愤怒没有一丝一毫的削减,南怀景心中的无明怒火反而愈发炽盛,澎湃,他怒目圆睁,将额头恶狠狠地撞在冯启冠的头上:“还是这样虐杀!” “你们究竟是杀人为乐还是为了除魔,骗骗傻子也就罢了,还敢骗我?!” 而大概也是知道南怀景对付不了自己,冯启冠反而也硬气起来:“草你妈的,老子有剿魔令,真君来了我都敢说我是来除魔的!” “反倒是你们,有什么资格对我出手?我刚刚已经激发了传讯,现在就能说你们被天魔蛊惑,对友军出手,看等会真人过来,是谁受罚!” 按理来说,哪怕是一个村子出了天魔,也要仔细甄别,但对于一些武者来说,这实在是太麻烦了,既然出了天魔就代表那片区域是魔土,默认全部杀掉到时候换一批新人,方便快捷。 正是因为知道,无论是五宗的哪一方真人,有极大概率都会偏向冯启冠,南怀景就越是觉得恶心和愤怒。 或许,不仅仅是宗门的制度。整个尘黎,乃至于整个天下的世道都有问题! 但是…… 究竟要怎样,怎样才能改变这或许已根深蒂固的秩序? 正如冯启冠所说,很快,得到紧急传讯后,流光划过天幕,一位真人即将抵达。 而令众人面色凝重的是,来的正是泰冥宗的真人。 五宗联盟,应对天魔魔军,各方真人都在各地整备支援危急之处,理论上来说,无论在什么地方,得到何方真人的概率都是相同的,但冯启冠的确太幸运了。 “小冯?明镜宗?怎会在这?” 见到冯启冠被明镜宗等人压在地上,这位泰冥宗真人面色一怔,而后眉头紧皱地看向南怀景:“你们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肆意攻击友军,杀死我泰冥宗中人……” 话未毕,他便眼眸微动,顿时,一尊八臂鬼神骤然浮现,双臂持印,五臂同时攻向在场真传五人,剩下一只手还要顺势将冯启冠夺回。 此印一结,顿时天地齐黯,一股幽寂寒意笼罩所有人,想要拔腿离开却发现被幽魂之手拖拽住双脚,而鬼神五只手臂迅捷绝伦,准确地镇压向每一个人,其余波扩散,击打在周边的村庄废墟,炸起了一连串的烟尘火柱。 但真传五人早就在察觉到真人前来的瞬间就隐约察觉到不对,已结成明镜宗武阵【流光转耀】,早就在攻击到来之前,一层护盾已经撑起。 鬼神的大手轰击而下,就像是陨石流星下坠,但每一次轰然砸落,半空中就会浮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透明光层,虽然每一次都会被粉碎,但也都能拦住鬼神的轰击,且每一次粉碎的力量也不会被浪费,而是溢散开来,成为下一次护盾凝结的力量。 流光溢散间,隐约有着五色纹路流转,宛如虹彩镜面一般,甚至在积蓄鬼神轰击的力量,死死抵挡鬼神自己的攻击。 见没办法突袭拿下,这位泰冥宗的神藏真人面色更加难看,他继续施压,鬼神八臂挥动的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连串的残影,一道道精准密集,威力惊人的鬼神之拳将武阵护盾砸的如同浪潮一般波涛起伏,而与此同时,他还开口:“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误会,但那冯启冠乃是真君之子嗣,你们也拿他没办法,何苦如此。” “误会?” 南怀景作为武阵中枢,抵挡真人进攻的反噬主要都会反馈在他身上,但他赫然能凭借天生体质硬生生地撑住,甚至还有余力怒斥:“虐杀平民,纵兽食人,肆意炼魂,作为血食!这等行径,和那魔教天魔又有何区别?” “是天魔,剿灭天魔!” 冯启冠尖叫道:“宋叔!我是接了剿灭天魔任务而来,这个村子里有天魔啊!” 宋真人不傻,眼睛一扫,听了这话就知道这冯启冠借着剿灭天魔做了何事,但他面色不变,手中力道更甚:“没有半点证据,就污蔑剿魔武者,看来信口雌黄的是你们,还有什么好说?快点放人!” 明面上是这么说,暗地中,宋真人神魂传讯五人:【听着,放下武器,明镜宗的小崽子们,滚回你们的据点,忘记今天发生的一切,你们就能拿着一笔灵物安安分分地活着,才有未来可言。否则,这里只会多上五具被天魔侵蚀的尸体】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