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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睿靠坐在办公椅上，头也不抬道：“什么事？说吧。”

    很明显，之前电话里张妍的强硬态度，彻底惹怒了他。

    张妍抿了抿嘴唇，鼓起勇气看着他，声音平静道：“白总监，我上午就已经在钉钉上提交了离职申请，麻烦你通过一下。”

    白睿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我的工作已经交接给了张璐，想今天就走完离职流程，而且我下午还要去医院。”

    白睿嗤笑一声，将手机放下，身体向前倾了倾，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她。

    片刻后，他才慢悠悠地说道：“这可不行，你负责的那几个客户还是挺重要的，按照公司的规定，我得给你一个月的交接期。”

    听到这话，张妍脸色一变，“公司的离职流程没有这么复杂吧？”

    “我可是完全按照劳动合同法规定做的。员工离职，提前三十天通知，有什么问题吗？你要是不满意，可以去申请劳动仲裁啊，对不对？”

    他在仲裁上加重了语气，带着嘲讽的意味。

    张妍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对方说的确实没错。

    但现实中，大多数公司在员工完成工作交接后，都会协商一个合理的离职日期，好聚好散。

    尤其是对于书橙科技这样正在大裁员的企业，巴不得员工主动离职。

    很明显，白睿就是在利用规则故意刁难她。

    白睿看着她那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中一阵快意。

    他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份文件，丢到了办公桌上。

    “这是《协商一致解除绩效协议》，你把这个签了，然后就你上周五和昨天旷工休假的事，跟我道个歉。你的离职申请，我马上给你通过。”

    他这个人招聘手下员工，有个最基本的考核标准，就是看性格够不够老实听话。

    那些看起来就“刺头”的，在面试阶段就会被他刷下去。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可以随意拿捏、任劳任怨的“工具人”。

    张妍在他眼里，就是最老实的那个，特别努力认真。

    所以有什么苦活累活，他都心安理得地交给她。

    如今公司处在“危机”时刻，想要保住自己的职位和薪资，必然需要在老板面前“表现”一下。

    让部门员工放弃绩效、与公司“同甘共苦”，再适当减员，就是他向上邀功的“成绩”。

    结合最近张妍和璐璐频繁的请假，和突然硬气的态度，他笃定，她们一定是找好了下家。

    只要在离职流程上卡住她们，不怕她们不屈服。

    张妍的目光，落在那份所谓的“协议”上。

    那双漂亮的杏眼里，浮现出澄澈的冷静与坚定。

    从小到大，她都活在自卑的阴影里。

    儿时的自卑，来源于被父母“抛弃”，寄人篱下，连吃饭都要看姑姑家的脸色。

    后来的自卑，来源于那个像太阳一样耀眼的柳青柠，以及对唐宋那份漫长的、无望的暗恋。

    她总是习惯性地退让，习惯性地忍耐。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已经能靠自己的双手，在这座巨大的城市里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一只叫“橘子”的、贪吃的猫。

    那个她仰望了十多年的少年，回应了她的告白，给了她一个比任何梦境都更美好的吻。

    她的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被一种巨大的、坚实的幸福感所充盈。

    她看着白睿，认认真真地说道：“我的绩效和出差报销费用，总共是一万八千三百二十七块。这是我应得的，我一分钱都不会少要，这份协议，我也不会签。”

    “至于仲裁，我当然会去。”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愈发清晰有力。

    “我已经截图并保存了我全部的考勤记录、所有的加班证据，以及公司承诺的绩效计算方式、我的考核评级单和相关的聊天记录……所有材料，我都已经整理好了。”

    她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掷地有声。

    白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在他部门里，最老实、最听话的张妍，竟然这么刺头。

    “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恼羞成怒之下，他猛地一拍桌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也随之拔高，“我告诉你，张妍！公司对你不薄，现在公司遇到困难了，你不想着同舟共济，反而想着在背后捅刀子？”

    他的声音有些大，立刻就吸引了外面不少经过的人的注意。

    一道道目光投向了这间办公室。

    面对他的咆哮，和注视的目光，张妍脸上的表情怔了怔，旋即又鼓起勇气道：“如果真的同舟共济，那白总监，你会主动申请降工资、并且放弃自己今年的全部绩效奖金吗？”

    白睿脸上表情一窒，眼皮子一阵抖动，“你……”

    张妍抿了抿嘴唇，不再与他争辩，“白总监，医院那边今天下午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这句话，张妍转身直接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当着所有人的面，在钉钉上提交了下午的调休申请，然后拿起自己的背包，跟璐璐说了一声。

    在整个办公区所有同事错愕的目光中，离开了公司。

    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整个人都仿佛卸下了一副无形的枷锁。

    …

    下午两点半，特需病房。

    主治医师拿着一迭刚刚从检验科传来的报告，面带微笑地走进了病房。

    “昨天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好一些。肿瘤虽然有转化迹象，但恶性程度不高，也没有发现远端转移。各项身体机能指标也都在正常范围内，完全符合CAR-T治疗的入组标准。”

    听到这个消息，张妍和周慧悬了一天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张妍的眼圈一热，差点当场激动的哭出来。

    医生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张妍坐在母亲床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却思索如何从公司顺利离职。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温董】。

    张妍连忙放下水果刀，接通电话，“喂，温董？”

    电话那头，温软带着笑意的御姐音响起：“张妍，我这边的事情刚忙完，看了下手机定位，刚好就在你们中山大学附属医院附近。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过去看看阿姨，顺便…也正式见一见我们公司即将入职的人才呀。”

    这是张妍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非常好听，而且格外亲切。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这、这怎么好意思，应该是我去见您。”

    “不用这么客气，就是想去看看你，方便吗？”

    张妍沉默片刻，道：“好、好的！真是太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

    旁边的周慧好奇地问道：“阿妍，是谁要来吗？”

    张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低声道：“是唐宋给我介绍的新工作，公司的一位大领导，也是他的好朋友。”

    周慧一听，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这…这怎么好意思让人家过来看我这个老婆子？我们要不要去…”

    “没事的妈。”张妍连忙按住她，轻声安抚道：“你别乱动，人家是大领导就是顺路过来看看。”

    话虽如此，她自己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不到十分钟，铃声再次响起。

    温软已经到了特需医疗中心外的休息区。

    张妍跟母亲和护工又交代了一声，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小跑着走出病房。

    来到了那间熟悉的休息室门前，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一眼便看到了那个站在沙发旁的身影，在她身边还跟着个助理模样的女生。

    张妍的喉咙滚动，有些惊艳的看着面前的温董。

    眼前的温软，和她在新闻照片里看到的样子，既一样，又不一样。

    她穿着一件黑色露背针织上衣，将傲人的曲线勾勒得淋漓尽致。

    脸上只是化了极淡的裸妆，但皮肤白皙紧致，五官柔媚大气。

    深棕色的波浪长发被随意地扎成一个高马尾，显得既干练又充满活力。

    不像杂志期刊上那么高冷，反而像是个亲切的大姐姐。

    她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身上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场，充满了女性成熟的魅力。

    在她的面前，张妍感觉自己像个未成年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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