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两人一问一答。 一个不假思索,一个愕然失色。 起先,以为刘处长只是好奇,下面都没当回事,借纸笔的借纸笔,整理笔记的整理笔记。 但听了几句,几个教授和研究人员发觉不对:刘处长拿那个盘,应该是耀州窑五代至北宋时期的天青釉。 据传,与北周时的柴窑、北宋时的汝窑、哥窑同出一源,工艺都继承自越窑秘色釉,不过后来技术都失传了。 到建国初,在国瓷小组李国侦教授团队的指导下,经过省轻工所、铜川陶瓷厂不懈努力,历时七年,到八十年代才算是初步的复原耀州窑青瓷技术。 再之后,铜川轻工所、陶工所、瓷研所不断实验和完善,完美复制出失传近八百年的五代天青釉与刻花工艺。 说实话:耀州瓷能申遗,靠的就是青瓷技术。天青釉则是青瓷工艺中的核心工艺和代表性技术,也是申遗时最大的加分项。 剩下的什么雕胎、刻工,只是锦上添花,有当然好,没有也无所谓。 甚至于可以这么说:青瓷和天青釉才是耀州窑的主流技术。抛开政治影响不谈,纵然林思成复原出了茶叶末,对耀州窑影响也不是很大。 更说不好,因屋及乌,社会影响力还能更上一层。 但突然,申遗中心就仿出了一只天青釉的花形盏,这等于什么? 等于技术已经被人家破解了不说,还堂而皇之的公开培训? 一刹那,会议室里安静的出奇。一群教授和研究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齐齐的看向了电视台的摄像机。 你敢播,就有人敢学。 就08年的民用产权环境,纯创新的科研技术国家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何况源自古代失传技艺复原后的微创新? 你卖的不好也就罢了,但凡销量好一点,信不信一夜之间,全国各地的仿瓷厂能开起来几百家? 林思成这么搞,不就等于断人财路? 正惊愕不已,刘处长又拿起了那樽倒流壶,然后又问出了那两句:内部结构如何稳定,膨胀差异如何解决? 一点儿都不夸张,林思成回答的时候,好几位感觉脑子里一懵,耳朵里像是钻去了蜜蜂,“嗡嗡嗡嗡嗡”…… 意思就是,刘处长手上这一把,仿的是五代时期的耀州倒流壶? 霎时间,第一排十位领导,有一半以上齐齐的往前一倾。眼睛瞪的滴溜溜圆,盯着刘处长手中的壶。 不是领导们不矜持,打个比方:有人在数学家面前解开了哥德巴赫猜想。 不太恰当,也有些夸张,但意思绝对就是这个意思。 当即,工业局的领导就站了起来:“老刘……刘处长,你拿过来,我们也看一看……” 刘处长看了一下林思成,把壶抱了下去。 刚接到手里,局长的手往下一沉:这里面,有水? 他晃了一下,里面哗哗哗的响,又下意识的举高:壶底上有个梅花型的孔,用手一摸,周围还有洇湿的痕迹。 这说明什么? 说明壶里的水,就是从底上装进去的。 再一晃,底上那个孔没见有水,壶嘴里竟然晃出了几滴? 仿佛不敢置信,局长翻来覆去的看,又是敲,又是摇,然后捂住壶嘴:正放,倒放,平放……但不管他怎么放,底上的孔都不见有半滴水流出来。 随后,几位领导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盯着林思成。 可以这么说:如果天青釉和茶叶末代表耀州青瓷的施釉技术和烧制水平,那倒流壶则代表五代至北宋时期,耀州窑科学技术的创新水平和应用水平。 而且是那个时代的最高水平。 前者只代表一地,后者则代表全国,乃至领先世界好几个世纪:直到明代初,欧洲才出现水面等高原理的连通器,而且还是金属的。 这是什么概念? 但没出意外,技术失传了不说,连实物都绝了迹。直到八几年,才在彬州发现了一樽。 然后照瓢画葫芦,铜川轻工所、陶工所,瓷研所相继研究了二十多年。 其它的都好解决,唯有两点,也就是刘处长问的那两点,困扰了几家单位数十个研究员几十年。 原理其实很简单,液面等高。但知道是一回事,实现却又是一回事:毕竟不是金属和塑料,就怎么掰就怎么掰,想怎么焊就怎么焊, 这是瓷,必须分段烧制才能成形。自然而然,就会导致壶体与导管产生膨胀系数差异,要么一烧导管就炸,要么壶体开裂。 其次,底部注水的梅花孔与导管接口需在高温下无缝结合,但不管他们怎么烧,最后都会漏水。 主要原因还在于样品太少,举世就那一把,省傅还能给你敲碎了让你研究咋滴? 甚至于就没什么文献可以借鉴,就只能一遍一遍的试,一遍一遍的烧。但光试根本没用,该炸的照样炸,该漏的照样漏。 不夸张,为了解决这两个难题,铜川负责工业的领导,以及工业局、瓷研所,快把省里几家单位的门槛踩烂了。 可惜,然并卵。 但突然间,林思成就仿出来了一樽? 要是在私底下,铜川知道后,估计能高兴得嘴笑歪。但问题是,现在是公开培训? 会议室里少说也有五六十号人,前边的两个角落里,那么大两台摄像机…… 林主任啊林主任,你何止是断人家财路,你这是掘了人家的根? 几位领导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教授和研究员愕然无言,都不知道这笔记该不该记。 唯有林思成和院领导,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瓷器修复中心,保护中心,你不让我研究技术,那我研究什么? 林思成慢条斯理,抱起了壶回到了讲台上。点了一下鼠标,屏幕上出现最开始塑胎时的画面。 这是要开讲? 教授和研究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听。 摄影师把着机器,不知道该不该录。 叶兴安坐在最后面,先是一叹,又是一赞。 所谓传道授业,哪怕今天讲的只是皮毛,但林思成能顶着这么大的压力,能毫不犹豫的拿出来培训,就得夸一声大公无私。 正暗暗感慨,林思成刚放下鼠标,“唰”的一下,会议室的门被人推开。 乌央乌央,进来了好大一群:王泽玉、田承明、宋敬贤,孟树峰…… 动静不大,还刻意放轻了脚步。但台上的林思成突地一顿,静静的看向会议室的后面,其余的人也下意识的扭过头。 不是……怎么就这么巧? 不对,看林思成的表情,分明就是他叫来的。 一时间,表情不一而足:愕然,惊讶,狐疑,不解…… 起初,王泽玉还冲着林思成笑了笑,又看到第一排站起来了几个熟面孔,顿然加快脚步。 脸上挂起了热情的笑,道歉的话也涌到了嘴边,但刚走到一半,他突地愣住: 屏幕中的林思成正拿着一根筷子,在往上裹瓷泥。底下是壶底座,两边放着两半塑好的壶身。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