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山雨绵绵,冰冷的雨水混杂着泥泞,将狭窄的官道化作一片修罗场。 两队人马在泥泞间来回冲撞绞杀,鲜血与雨水交融,染红了脚下的泥塘。 不断有人倒下,重重地砸进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旋即被后续涌上的人踩过,再无声息。 曹二杵着一柄捡来的长柄骨朵,在后方歇息。 他不停地喘着粗气,雨水顺着他满是血污的脸颊不断流淌,模糊了视线。 曹二从戎六年,大小阵仗经历过不知凡几,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习惯。 可眼前这般几乎没有任何回旋余地、纯粹以命换命的血腥肉搏,也让他这个老兵感到头皮发麻。 曹二是土生土长的榆林人,年纪不大,刚满二十二岁。 他父母早亡,家中也无兄弟姊妹,孤身一人。 十六岁那年,他稀里糊涂的就被吴大帅勾了军,从此成了延绥镇的一名边军。 听说要面对关宁军,说实话曹二有些紧张。 关宁军是大明九边的精锐,每隔一段时间,朝廷都会从各边镇中抽出精锐,编入辽东四镇。 曾几何时,能够被选中进入关宁军,去辽东搏一个出身,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念想。 他当然知道辽东战场很残酷。 曹二常听军中同袍们说,东虏和蒙鞑可不一样,兵精甲足,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朝廷在辽东接连吃了几场大败,损兵折将无数,这才不得不从各处抽调精锐填补窟窿。 并且为了激励士卒用命,还把关宁军的饷银定在了每月一两四钱,更难得的是,据说从不拖欠。 一两四钱,还不欠饷。 这几个字,日日夜夜在曹二的心头萦绕。 他馋啊,做梦都馋! 每年朝廷派员来延绥镇挑人时,他都伸长了脖子盼着,希望自己能被选中。 同袍们嘴里“东虏凶猛,九死一生”的告诫,到了他耳朵里,自动就变成了“辽东饷高,月月实发”的诱惑。 曹二才不在乎那劳什子东虏是不是真有三头六臂。 在他看来,大家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的丘八,谁又比谁命硬? 手中的骨朵抡圆了砸下去,就是神仙来了,脑袋照样也得开花。 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足额且准时发放的军饷。 延绥镇的日子,就是一个“苦”字。 他实在受够了这种饿肚子的日子。 不知多少个夜晚,他被饿得胃里直泛酸水,只能蜷缩在冰冷的铺上,捂着自己抽搐的肚子,辗转反侧。 在吴大帅麾下这些年,延绥镇欠饷是家常便饭。 每到发饷时,吴大帅总会苦口婆心的开导他们。 朝廷只是暂时困难,挪用了你们些许饷银,日后肯定会补发,要以大局为重。 辽东战事吃紧,关宁军的将士们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 咱们后方的弟兄,紧一紧裤腰带,体谅一下,支援一下,也是应该的嘛! 大局为重? 曹二听了,却只觉得满嘴苦涩。 为了这狗屁的“大局”,他和同袍们,不得不厚着脸皮跑到榆林城里的客栈酒肆门口,像乞丐一样蹲着。 只为了能闻一闻里面飘出来的酒菜香味,希望能侥幸讨到些残羹冷炙。 曹二始终想不明白,他也是戍守边疆的士卒,也要提着脑袋上阵杀鞑子,凭什么他的饷银就要挪给关宁军用? 难道他们延绥镇的兵,就活该饿肚子? 直到后来,吴大帅换成了江大帅。 日子才有了盼头,曹二也终于吃上了饱饭,再也不用饿着肚子睡觉了。 而当江大帅笑眯眯地将二十两银子拍在他手心时,曹二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那白花花的银子,简直比榆林城里的娘们儿还白。 更别提每个月还有一两五钱的月饷。 想到这,曹二心中那股面对关宁军的紧张感,顿时散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难以言明的底气。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他娘的,老子领的可是一两五钱的月响,他关宁军才一两四钱。 这么算下来,老子岂不是比关宁军还厉害百分? 想到这,曹二心中胆气顿生,身子也不由得多了几分力气。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曹二提起手中的骨朵,发出一声咆哮,再次扎进了前方的战场当中。 他盯上了面前的一个关宁兵,借着冲势,沉腰发力,手中的骨朵带着破风声,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胸口上。 一声沉闷的骨裂声响起,那关宁兵连哼都没哼一声,胸膛便肉眼可见地塌了下去,口中鲜血狂喷,最后一头栽倒在泥水里。 曹二还没来得及高兴,左侧一阵恶风袭来,一把雪亮的钢刀带着雨水,直劈向他的面门! 他瞳孔骤缩,本能地想要向后闪避。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