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茶棚附近的人越聚越多,有大批后来者打听缘由。 那些全程目睹下来的看客唾沫横飞,绘声绘色地描述此生难得一见的剑术。 一些痴剑的练武之人来晚一步,悔恨已极,那恢弘危险的剑术,他们无缘得见,只得打听起出剑高人的来历。 多数人都已认定是江淮大都督。 却还有少数人说是峨眉剑仙一流,他们下山除害灭贼,杀了黑风寨三位当家,乃是剑侠。 叫过路客听了去,四下散播,眉山郡峨眉剑侠的故事便流传开了。 后有鸿渡集本地一名说书先生刘子骥听闻这件事,心感骄傲,一路寻人请教,听了多个版本后,整理收集,最终写下一本《峨眉剑侠传》。 那便是峨眉山周巨侠的故事 …… “鸿渡集周边盛产竹子,故而这里也有郫筒酒,不过没有郫县那边的酒有名。隆兴和的一些郫筒酒就是来自此地,为了价高逐利,没挂此地地名。” 周奕听了她的话,只道这是常规操作。 “你其实是想问,那郫筒酒该怎么论杯。” 石青璇没立刻回应,迈步朝集镇中挑着酒旗的铺子去了。 打了一壶酒,顺便问了问路。 她虽在巴蜀长大,可长年幽居小谷,出了成都后便没那么熟悉。 之前寻着樵夫指点的小道走,后来其实已经迷路。 只是找准方向,靠高明轻功才得以下山。 此刻靠近袁天罡所在,尽管知道方向,还是问一下稳妥些。 酒铺伙计把打酒长勺扣在酒坛边沿,出门朝西一指: “顺着大道直走出镇,再往大河上游去,见到一大片竹林,就到岷西村了。” “多谢。” 石青璇离了铺子,周奕接过她递来的酒葫芦。 木塞塞得严实,却藏不住酒味。 “这也是郫筒酒,但比你在青竹小筑尝到的要差一些。” 周奕把葫芦摇了摇,装得满满当当的没什么声音。 这时回头看了一眼。 独尊堡的几人保持着一段距离,缀在后方。 按侯希白所说,独尊堡的老管家该带着宁散人的信送给袁天罡。 这应该是很多天前的事了。 此时他们还在眉山郡逗留,又被吐谷浑联合大贼围攻,实在是古怪至极。 没想通,周奕也没主动理会他们。 若这郑姓老管家对解晖唯命是从,与他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 按照酒铺伙计指的路,两人顺着岷江支流找到了那一大片竹林。林海后的村落参差起伏,偶能听到几声鸡鸣犬吠。 周奕没进村,迈开步子走到河边,挑了两棵半个碗口大的水竹,连根拔起往水里蓄力一搅,抖落上方沙泥。 将洗净的竹根斩下,以剑剜出天然凹穴。 他运剑如风,把心中轮廓灵动刻下。 须臾间,两截竹根由大变小,胡乱张开的根须被清理干净。 周奕一伸手,掌中多了一对水竹竹根所做的竹根盏。 揭开酒塞,用手轻轻一拍,以真气逼出酒水入盏,什么酒花酒香都是其次,他的天霜寒气凝在酒中,缕缕冰雾游飘在竹盏边缘,大有艺术美感。 石青璇接过一杯,眼中倒映着酒色冰烟: “难怪黄河帮的酒国高人论杯论不过你,这样的酒水,叫人有点不舍得喝下去。” 周奕一本正经地解释: “竹根自带三分清苦,七分幽凉,正可化解郫筒酒里那缕‘春泥裹新笋’的浊香。你往杯中看,这竹盏底积着琥珀色酒痕,每一次酒水晃动都显得隐隐绰绰,像是高明剑客难以捕捉的剑意。” “故而,以此杯饮郫筒,酒未入喉,便得清香。吞入肚腹,又增豪气。” 他说得天花乱坠,石青璇把酒喝下品味一番后,感触最大的还是那股冰凉感。 其余嘛,也没那么神奇 她会心一笑,眼神中闪着智慧,语调中却有几分戳穿事实的调侃: “大都督的厉害之处在于,分明是普通味道但受了你的暗示,便觉得好像有些别样滋味。嗯,这就是你所说的意趣吧。” 周奕笑了笑,这纯粹是他瞎编的,哪能改变什么酒味。 不过被戳穿,他亦很坦然。 “人生在世,怎能少了意趣。若无此物,石姑娘便没心思在幽林小筑中隐居了。” 石青璇本想回话,打岷西村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接着便是一名妇人的斥喝声。 又撞上贼人了? 心中这般想时,眼前出现一名背着鱼篓鱼竿,骑乘快马的黑衣精瘦汉子。 后方那妇人踩着轻功追赶,操着巴蜀口音喊道: “贺强,你给劳资滚回来!” 那汉子头也不回,催马更急,一溜烟从两人旁边冲出。 竟是个不着家的垂纶客。 周奕朝那对夫妇示意,对石青璇道:“这也是人生意趣。” “大都督追逐隋鹿,争霸天下,那你的意趣是否和那些帝王一样?” 少女睫毛轻颤,如同蝶翼掠过思维的湖面,荡开细微涟漪。视线凝在周奕脸上,十分专注。 “不错,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周奕面带严肃:“这不好吗?” “也很好,不过你须得做些改变,帝王俱是孤家寡人,无论表面多么亲近,总会让人产生距离感,你现在这般,说是峨眉山上的剑侠旁人会更信服。” 周奕摇头:“我与他们不一样,因为我不需要猜忌。” 石青璇瞧见,他脸上装出来的严肃之色消了下去。 “说句心里话,其实我并不恋权,更怕麻烦。只是有些事我看不下去,念头不通达,所以才去逐什么隋鹿,这天下要是都和巴蜀一般安逸,我早躲在道观练功去了。” 石青璇没想到他有这般心声,却不像是哄骗人的。 “大都督若真是这般想的,那便是真正的天师。” 周奕没答话,她又好奇追问:“你真的很怕麻烦?” “当然,不过也要分什么麻烦。” “怎么分?” “譬如这次巴蜀的麻烦事极多,本叫人生厌,但遇见石姑娘,有机会同游峨眉,指点烟岚,巴蜀的麻烦就算不上什么了。” 石青璇眉眼一弯,轻盈笑道: “在哄骗人方面,古之帝王与大都督相去甚远,嗯,那是拍马也赶不上。” 她虽是这样说,但唇角的笑意总是压不住,且逐渐有了往常没有的一丝甜味。 也许是酒铺老板在酒中偷偷兑了饴糖。 二人边走边聊,偶尔饮酒。 村前竹海,都仿佛多了浪漫艺术的气息。 以至于,跟在身后的独尊堡五人都不敢上去打搅。 行至村口,一葫芦酒喝尽。 郑纵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处,这老管家见他们寻人问路,终于忍不住快步走了上去。 “大都督。” 郑纵恭敬地打了一声招呼,另外四名汉子也跟着招呼一声。 周奕对解晖没什么好印象,倒也没有随意迁怒下边这些人。 “几位一直跟在身后,可是解堡主对我有什么指教?” “不敢。” 那郑纵赶忙解释:“我家堡主一直等候大都督驾临,独尊堡上下对大都督也没有半点恶意。” “那也不一定。” 周奕不绕弯子:“起先我是打算拜访独尊堡的,但贵堡现下已齐聚八方高客,其中多有我江淮敌手,难道要我去贵堡与这些人同席共饮?” “可见,解堡主对我不够了解,不晓得我是怎么对待敌手的。” 他一眼扫过五人,连郑老管家在内,都不敢对视。 这番带有威胁性的话让五人感到陌生,因在巴蜀敢对独尊堡放狠话的,往常一个没遇到。 可在月余时间,已有两人没将独尊堡放在眼中。 一个是棺宫主人,另一个便是眼前这位。 方才他们在茶棚中见识过那可怕剑术,这时对方言词不善,他们也不敢动怒,只觉惴惴心寒。 郑纵是解晖身边老人,对独尊堡的事一清二楚。 故而,他的担忧比身旁四人只多不少。 尤其是看到眼前那张年轻至极的面孔,心中对堡主的决定,已大为动摇。 于是低头道: “大都督误会了,独尊堡对这些拜客只是持地主之谊,并未与其有什么盟约协定。” 周奕制止了他: “这些话等巴蜀三家盟会时再说。” 郑纵哪敢再辩,转了个话头:“老朽知道袁道长居所,可为大都督引路。” “你带路吧.” 袁天罡说是在岷西村,但他住处偏僻,已是走到村后小径,直至山下。 远见一栋铺着茅草,四下围了一圈石墙的屋舍。 石墙右边,有一条土路五尺来宽,一直通往后山,正有几名樵夫背负柴薪下山,打他们身旁路过时,不由多看了几眼。 再朝左侧看,一条蜿蜒小河清澈透亮如玉带般盘过,河边高松虬结,摆出迎客姿态。 松枝上挂着鸟笼,一雀来回跃跳。 下有石桌一方,四块大石作凳。 正有两名孩童坐着玩石子,他们的头发在头顶两侧各扎成一结,成两个小揪揪,看上去不过总角之年,一派天真。 周奕见到他们,不由想到夏姝晏秋,心中颇为想念。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