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她救下云稼之时就已想到了这一切。 她对云稼的所有好,都不过是为了这一刻的背叛。 惑神咒是邪神宰喜赐下的绝学,陆绮传授给了她,一同传授的,还有召唤宰喜降临的法门。 邪神宰喜会在背叛中降临。 云稼的确是祭品,却不是献给原始老母的,她真正献祭的对象是宰喜。 一同要被献祭的,当然还有苏真。 祭品只能有一位。 她来到琉门,本就想要将原始老母送给宰喜大人吃掉。 苏真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 于是,她立刻改变主意,让苏真重创原始老母,再将苏真作为食物献给宰喜。 “原始老母……你不过是一只吞掉了至邪之物的虫子而已,怎能拥有这古老的姓名呢?你仍是一条虫子呀。” 南裳的声音灵动缥缈,像是草虫在秋夜间的鸣叫,细而悠远,透着将死般的凄声: “取我白宣千尺——” 她说的没错,原始老母归根结底只是躲藏在地穴中的邪物,她所要召唤的,才是真正伟大的存在。 暴雨刹那间湮灭了声息。 周围静得可怕。 老君熄灭后的漆黑夜里,南裳什么也看不到,却能听到天空中烈火烹油般的滋滋响声,她在这响声中发抖,她清晰地知道宰喜大人降临了,那个远在天外的邪神降临了。 这个令她吃尽苦头的少年也会像善慈和尚那样被吃掉。 南裳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黑暗,甚至不敢呼吸。 原始老母像是在逃避什么,爆发出恐惧的啸叫,声浪激得她长发乱舞。 苏真的惨叫声紧接着响起。 他发疯般跌出黑暗,疯狂地跃向南裳,大叫道:“有……有东西,天上有东西——仙子救我!!” 南裳皱了皱眉,推出云稼,飘然后退。 云稼撞进了苏真的怀里,令他逃跑的身形一滞,他瞪大瞳孔盯着南裳,道:“你,你……” 话来不及说完。 苏真的身体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住,猛地向天空中扯去。 惨叫着消失在了黑暗里。 南裳轻轻吐出一口气。 不一会儿,雨滴重新落下,打得她眉眼朦胧。 衣裳的残片夹杂在雨中,纷纷扬扬地飘下来。 她伸手接住几片,轻柔摩挲。 “这样的人,死了倒也可惜,若是陆绮在,一定能从他身上挖出更多秘密吧。”南裳轻轻叹息。 她对苏真怀有巨大的好奇,但她不敢再做更多的试探,她对苏真怀有莫名的、惑神咒也无法消解的恐惧,他只要活着,她就一刻也不能安神! 幸好,这个煞星般的男人已成了她掌心带血的碎片。 雨水已不复方才的声势,几声雷响远得像在天外。 原始老母已经死去,庞大的身躯覆盖了整座蝇头丘。 它飞快地腐烂,令人作呕的恶臭飞快充盈了这溃烂的山谷。 南裳也没想到苏真这般勇猛,竟直接杀死了这尊邪物,也省去了她善后的力气。 她屏住气息,飘然跃到了原始老母的身躯上,从它被刀破开的地方挖出了一个莹绿色的东西。 这莹绿色的东西是一头干枯的甲虫。 它身躯蜷缩,肢足相抱,半透明的腹部发着绿阴阴的光芒。 南裳凝视着它,脑子里浮现出许多场景。 ——枯瘦如柴不停咳嗽的病人、屎尿失禁人形难辨的活死人、长满烂疮牙齿黑黄的老太婆、被挖去双眼口鼻四肢裹席爬行的老人…… 世上的一切病厄都藏在了这小小的甲虫里,她只是看了一眼,脑子里立刻回荡起万鬼哭嚎般的哀叫,她浑身剧痛,捂着嘴巴呕吐起来。 ‘这就是那个与《活尸录》有关的残片?’ 南裳并不了解活尸录,却知道它是与《屐曲》、《妖乘经》、《惑神咒》一样充满邪性的妖书。 南裳一眼不敢多看,立即将它锁入事先准备好的法袋之中。 一切做完,南裳没有片刻停留,离开了蝇头丘,很快回到了尸横遍野的琉门之中。 她看着满地尸首,不由回想起第一次抵达琉门的场景。 那时的琉门每一片瓦都在老君的照耀下发光,焕彩如仙境,仙风道骨的师长牵着她的手,笑容和蔼。 她凄然一笑,心头难得地浮现起柔情与哀伤。 这一刻,她敏锐地意识到,神灵大化居于天外,再伟大的凡人不过是餐盘上的肉食,再幽微的念头也无法逃脱洞察,她所经历的大喜大悲对它们而言纤尘般微不足道。她的生命同样微不足道。 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南裳想起陆绮,想起九妙仙宫,也想起了那些被她害死的亡灵冤魂,她的喜悦与罪疚全都消失不见,虚无笼住她的心。 她站在悬崖边晃了晃,竟萌生出轻生的念头。 惑神咒陡然发出锐响,南裳蓦地惊醒,抚住狂跳不止的心:‘我被这邪物影响了!’ 她立刻默念静心咒,一直到灵台再无杂念才松了口气。 南裳在琉门搜寻了一圈,没能找到赤面的尸体。 这个大宫主赏赐给她的杀手已被苏真杀死,却不知死在哪里。 ‘大宫主……’ 南裳想到她可能会被因此问责,一阵反胃,忍不住骂道:“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当初那女道士为何不直接砍了他,还留他苟活于世,继续作妖,有这种人做宫主,九妙宫有何资格列于四神宫之中?!” 今天的种种屈辱刺激了她,她对着被屠灭的琉门大骂了许久,骂到酣畅之处,她又下意识开口: “大宫主是畜生,陆绮也是个贱……” 贱字出口,她话头立刻僵住。 琉门与九妙宫相隔千里,陆绮根本不可能听到。 可她偏偏觉得陆绮能听到,偏偏不敢多骂半个字! 她对陆绮的恐惧竟已深到这个地步了。 南裳的眼睛恢复了清明。 她孤坐了一会儿。 夜色已深,很快,困倦不可阻挡地将她侵吞。 第(3/3)页